第117章 、番外六

  这个世上让人留恋的美味无一不是口感层次丰富,味道不断叠加, 纯粹的甜, 纯粹的苦,都稍显刻板。

  人的感觉亦如是。

  安槐序窝在沙发上想起了前世她们第一次住在一起, 她走错房间上了陆林钟的床,如果重来一次······

  她是幸运的, 确有机会重来一次, 人没有变,情景也没有变,还是她们, 也是合租,可她却不会再像从前那么莽撞。

  天色渐晚, 隔壁的卧房里仍没有半点动静, 安槐序推开门,简单处理好中午买的菜, 留了张便利贴在餐桌上, 出门搭车去学生家里做家教。

  上过课, 学生家长留安槐序一起吃晚饭,安槐序嘴角含笑委婉拒绝了。

  学生眼睛瞪大了嘴上嚷着说, 原来安老师笑起来这么好看,这么甜。

  安槐序眼里漾出一点不同的神采, 微笑着与学生告别。

  只有她知道这种发自内心的笑是因为家里有陆林钟在等她。

  回家路上,安槐序路过一间文具店,陆林钟的书桌上还缺一盏台灯, 房间里的光线虽然足够照明,但是看书时间一长,难免伤眼。她不知道陆林钟有没有准备,仍旧迈步走进去挑了一盏。

  夜已深,回家的路在路灯的照射下忽然变得敞亮。

  她独自走着走着,眼眶变得灼热发涩,没有人知道她多少次暗暗害怕,害怕眼前一切是一场梦。

  前世,陆林钟离开时,那条回家的路她走得太艰涩了。

  握着钥匙的手颤抖了许久,屋门打开,灯光拥抱着她的一瞬间,陆林钟身上淡淡的香气同样也盈满了她的周围。

  她像贪心不足的人,站在门口深深地嗅了几口。

  “怎么不进来?”房间里传出人声,陆林钟探出头往玄关这边看了一眼。

  安槐序关上门,把手里的东西挡在身后:“没事。”

  陆林钟眯了眯眼,忍不住揶揄:“你又开心到恍惚了?”

  “嗯。”

  “······”

  还承认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陆林钟挑眉,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袋子上,有些好奇,但她不会主动开口问。

  “我给你买了台灯。”安槐序换好拖鞋,走到卧室外还有两步的距离又主动停下,“

  但我觉得你可能会介意是我买的,不会要。”

  陆林钟瞥眼纸盒,含笑道:“为什么不要?”

  安槐序的瞳孔缩了缩,暗含期盼地看着她。

  陆林钟心口一紧,怎么回事,她为什么就自然的说出了这样带有暧昧的话?像在调戏小朋友。

  她和安槐序一起逛超市,一起做饭,一起吃饭,还有现在自然而然地愿意接受对方的好意。

  接受,一旦太自然,就容易让人误会。

  拒绝,一旦太刻意,还是同样让人产生误会。

  陆林钟陡然清醒过来,触电一般收回自己的目光,“我的意思是,我给你钱,就当是我让你帮我买的。”

  陆林钟看眼标签上的价格从钱包里取了相应的数目递过去。

  安槐序的手落寞地垂在身侧,钱就塞进了她的指缝里。

  “对了,你还没吃饭吧?”

  她点头。

  “菜可能冷了,吃之前得用微波炉热一热。”

  安槐序把厨房里的碟子放进微波炉里“叮”了几分钟,重新端上桌。

  陆林钟卧房里透出一抹冷淡的光,从门口延伸至餐桌,最后落在安槐序的脚边。

  面前的饭菜味道可口,她却尝出一股咸涩沿着舌尖,泛滥至全身。

  无时不刻想要靠近,但每次靠近一点点都会被对方推开。

  她也担心次数多了,或者程度深了,她的举动会让陆林钟厌烦,甚至造成困扰。

  “哒”的一声,房里的人关上了门,连一丝冷淡的光都没有给她留下。

  餐厅灯光笼罩着安槐序孤独的身影,她走到阳台上,木然地望着车辆穿梭,灯光闪烁的城市街道。

  今晚,是她们重新住在一起的第一晚,什么也没有发生。

  时间在两人充实忙碌的生活中一天天过去。

  陆林钟忙着准备考试,除了去图书馆的时间之外,大多留在家里。安槐序的大学生活除了平常上课,做兼职,还需要参加许多集体活动。

  屋里渐渐地有了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痕迹,玄关地垫上两双同款的拖鞋,洗漱台上同款的刷牙杯,茶几上一白一黑的常用水杯。

  她们都喜欢在家做饭,常常是安槐序下课时买好次日的果蔬食材,提前处理好,放在冰箱里,陆林钟掐准了安槐序回家的时间做好饭菜。

  桌上的碗筷也是出双入对。

  每晚临睡前,安槐序从客厅走向卧室,还能看到陆林钟伏案看书的侧影。每次出门前,两人都会相互打个招呼,说一下回家的时间。

  严格来说,她们就像真正的室友。

  即便同在一个屋檐下,安槐序也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玩暧昧,也不刻意疏远。

  习惯是可爱又可怕的东西,就像温水煮青蛙,一开始浑然不觉,等到意识过来为时已晚。

  十二月,思明的冬天姗姗来迟,天暗得越来越早,路上的行人衣衫变厚,葱郁的绿木也笼罩着一层冷意。

  至日夜里,安槐序如约到学生家里补习,学生临近期末考试,需要临时增加补课课时。

  陆林钟在房里看书看得有些疲倦,不自觉伸手去摸杯子。不知什么时候她养成了睡前喝牛奶的习惯,好像是和安槐序合租以后才有的,安槐序睡前冲牛奶总是顺便帮她泡好,放在餐桌上。

  现在她伸手只摸到了一团空气。

  陆林钟晃了会神,看眼时间,十一点半了?

  她放下课本,走出卧室。

  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回响在客厅里,安槐序还没回来,玄关处摆着拖鞋继续维持着几个小时前的样子。

  陆林钟倒了一杯温水,蜷着身子靠在沙发上。

  她们合租的这些天里,安槐序表现得非常好,作息规律,不吃垃圾食品,日常健身,周末从不赖床,完全不像那种上了大学便放飞自我的大一新生。

  最让她欣赏的是,安槐序很有契约精神,守时守约。

  她定下神去细细去琢磨时,猛然察觉到原来她们已经在一起住了三个月。

  这个人,如春夜的雨,润物细无声般一点点浸入了她的生活,悄无声息地成了她的——习惯。

  陆林钟把更可怕的念头狠狠地压下去,忍不住摇头轻笑,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孩子呢,对方都还没成年。

  钥匙插入锁孔,陆林钟不自觉地绷直了身体,随手从边几上拿了一册书,放在膝上。

  安槐序的动作很轻,下意识先看向陆林钟的卧室。

  “回来了?”陆林钟从书里幽幽抬眸,两个人对视了两秒。

  安槐序语气温和,半含笑意,“还没睡吗?”

  “还不困。”陆林钟语气略僵,垂眸看书。

  “我去给你泡牛奶。”她放下包,转身走进厨房。

  壶里的水慢慢升温,冒出一连串的水泡,壶壁上的水汽汇成一股一股缓缓滑落,细长的金属匙在玻璃杯里缓缓搅拌,乳白色的粉末在冒着热气的水中变成了带着奶香味的柔软液体。

  “已经不烫了。”安槐序把牛奶杯端到陆林钟面前。

  “你不喝吗?”

  两个人的指尖短暂地触碰在一起。

  “我并不爱喝牛奶。”

  陆林钟缩回指尖,盯着安槐序漆黑的眼珠,看见了里面窜起的小火苗。

  “那你还~”陆林钟抿着玻璃杯的边缘。

  她也什么都懂了,但她就是特别想听见安槐序闷着声音说些让人怦然心动的话。

  安槐序目光柔和地回望她:“嗯,只是因为你要喝。”

  牛奶腾起来的热气让陆林钟的眼尾泛出一点淡樱色。

  如果她默许了安槐序每天为她做这件事,也就意味着她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如果她要果断拒绝,这时候放下杯子,就是最好的答复。

  陆林钟握紧杯身,侧过头打量着安槐序。这个十六岁少女端正地坐在沙发另一侧,位置不近不远,身上透出一种淡定而沉着的气质,像沉淀已久的沉水香,有着穿越时间的幽旷神秘。

  即便气质如斯,面前的这张脸依旧是眉目青涩,稚气未减。

  一念欣喜,一念失落。

  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对陆林钟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堪的事,可问题在于,安槐序太年轻了。

  即便她自己也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但是她从很早之前就能明确自己想要的是怎样的生活。

  压抑的悸动在发肤之下,沿着汨汨的血液流淌至全身。

  她突然好想和面前这个女孩谈恋爱。

  “如果你,年纪再大一点就好了。”陆林钟眼眸微垂,从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仿佛刚刚入喉的不是温热的牛奶,而是猩红的酒液。

  眸色迷离,看起来好像醉意熏熏。

  安槐序从她手间抽出杯子,动作轻缓,语气沉敛:“年龄不是问题。”

  陆林钟懒懒地靠着沙发枕,含笑看着她:“那你说说,什么才是你眼里的问题?”

  对安槐序而言,她们前世历经的一切,眼下所谓的年龄问题真的不过是一粒浮尘。可她答不上陆林钟的话,什么才是真正的问题?在陆林钟没想起过去之前,好像什么都是问题。

  听说相似的场景、相同的气味和食物的味道能唤起深处的记忆,可是她们同居至今,她给陆林钟做过一模一样的饭菜,用过味道极似的香氛,提起一些过去经历的事,却始终没有让陆林钟想起前世种种。

  除了她自己,谁会相信自己的身体里潜栖着前世的灵魂,即便她从小到大表现出色,做事沉稳,所有人只会觉得她懂事成熟,仅此而已。

  “在你心里,年龄真的不是问题吗?可时间就像一条笔直的线,一往无前带走了······”

  “不,时间它是一条弧线。”

  安槐序语气坚持,只要陆林钟想起了从前,她们的时间相比其他人而言是有弧度。因为有了前世的记忆,同样是一生的时间,她们所记得的,所感知的就会比其他人多。

  安槐序平静问道:“我确实追不上从前流逝的时间,所以我就该因此束手束脚吗?”

  陆林钟有些答不上来。

  人是贪心的,有了使用工具的能力,逐渐站立起来,便想成为这个星球的主人。当人从脚踏土地眺望星空宇宙,到真正飞离星球的时候,又想成为更有力量的主宰。后来人们营营汲汲,发觉人始终是时间的奴隶,便渴望衡量之,控制之。

  可即便如此,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时间仍是势不可挡推人向前的力量。

  陆林钟心念松动,用时间来隔断她们相爱的可能,这对安槐序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难道不正是因为时光短暂,我们才一分一秒也不应该浪费吗?”

  陆林钟茫然地睁大眼睛,这话为什么似曾相识。

  —我们相爱,我们携手走过一生,没有人会输,爱情也不会输给时间。

  —对着渺渺星河我无法许诺你所谓的永恒时光,我的生命即便走到了尽头在这浩瀚的宇宙中也只是一粒微尘,可在这短暂的生命里,我不只想与你同沐爱河,我还想与你一起握着一纸婚书,经营婚姻。

  —时光短暂,我迫不及待要和我爱的人走到一起去,一分一秒都不愿错过。

  她从前对谁说过类似的话?

  她在与谁遑论情感的输赢?

  明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印象?

  陆林钟恍惚之际,面前的人忽然欺身靠过来,自上而下地环住了她,对方眼里深藏的欲念蜂拥而出,随着一个柔软的拥抱她的迷惘被填满。

  她忘了挣扎,心底本就松动的防线慢慢地分崩离析,好像她们本就该有这样甜蜜温暖的拥抱。

  面前这个十六岁女孩,年轻单薄,为什么却能从骨子里给她一种足以抵挡风雨的安心。

  在安槐序的怀抱中,她心底的惴惴不安逐步被安抚。原本难以接受的感情,难以跨越的沟壑在两个人慢慢探索中拨云见雾,找到了联通两岸的桥梁。

  陆林钟笑了笑:“安同学,你放开我。”

  安槐序皱眉,拥紧了她:“不放。”

  她忍耐了这么久,每天看着陆林钟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都克制自己没有做出一点越矩的事。话已经说出口了,或许未必能得到想要的回应,她现在鼓起勇气拥抱着的,不只是她喜欢的人。

  还有她们从前的遗憾,错过的时光,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里的意难平······

  “······”压花藏水的美目里晃过一丝慧黠,热息呵在安槐序的耳畔,她声音低沉道:“抱得这么紧,那我要怎么吻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快举报!有人十六岁就想睡女人。

  陆老板觉得熟悉的话是她自己说的,金鱼记忆的同学往回翻翻45章。

  陆林钟当时是这样说的:“错过了我,你的余生午夜梦回,都只是我。”

  后来,安槐序的余生午夜梦回都是她。

第117章 、番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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