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番外二

  客厅里灯光柔和,刚才在草地上玩得格外兴奋的孩子转眼就在安槐序怀中睡着了, 肉嘟嘟的脸颊白嫩柔软, 浓长的睫毛低垂,小巧的嘴巴不时微微翕动。

  安槐序看着孩子失笑, 轻轻地拍拍孩子后背,唯恐他睡得不安稳。

  她推开屋门, 王阿姨已经买菜回来了, 正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餐。

  “回来了?”王阿姨放下手里的菜,准备帮她抱孩子。

  “您忙吧,予安睡着了, 我把他抱到沙发上就好。”

  安槐序给孩子盖了一条薄毯,抽了湿巾擦拭孩子软绵绵的掌心指缝, 王阿姨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看着陆予安红扑扑的小脸蛋,浮起慈爱的笑容:“予安又闹着出门玩玩具车吗?”

  安槐序眉心轻蹙:“我刚才睡着了, 他偷跑出去了。”

  王阿姨脸色一变, “他······”

  安槐序俯身亲了亲陆予安的脸颊:“是我不好, 靠着沙发睡着了,他想出去玩又不忍心叫醒我。”

  王阿姨心疼地摸了摸孩子的手, 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她来澜庭名墅照看陆予安已经快两年了, 安槐序身边没有其他亲人,只有几个朋友常带着礼物来看孩子,一个年轻的妈妈, 纵使生活条件不错,独自带着孩子还是太辛苦了。

  后来她陆陆续续从安槐序朋友口中知道孩子的另一个妈妈因为车祸去世了,安槐序与家里矛盾很深,从那以后便一直不相往来。好在陆予安模样长得可爱,比一般的孩子聪明许多,嘴巴也甜,给了安槐序许多慰藉。

  安槐序照看了一会儿陆予安,主动走进厨房里帮王阿姨择菜。

  “槐序,予安已经三岁了,你还要忙律所的工作,孩子到底需要人陪。”王阿姨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像今天这样幸好是没事,万一······”

  安槐序脸色白了白,紧张地看向了沙发,她哪里不担心呢,可是她即便是生气在对着陆予安时,也只剩心软了。

  当初易子曰陪她去做试管婴儿时,她便只想要一个像陆林钟的孩子,所以选了个小男孩。孩子刚出生时,白白净净,轮廓清晰,依稀能看出陆林钟的影子,她抱着孩子,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王阿姨看到她脸上松动的神情,继续道:“多几个人陪着孩子成长也不是一件坏事啊。”

  安槐序嘴角勉强弯了弯,放下手里的豆角,冲王阿姨颔首道:“我去楼上了,予安等会儿醒了您叫我。”

  王阿姨点头,看着安槐序神色寥落地走进了二楼的主卧里。从她到这个家这么久以来,那间卧室的房门永远紧闭,安槐序在陆予安睡着后常常独自进去,一待就是半天,有时一待就是一夜。

  王阿姨下意识地看向客厅里摆着的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人五官舒展,笑容明媚,比自己在电视上见到的许多明星都漂亮,陆予安那双好看极了的眼睛就遗传了照片上的这双眼睛。

  她记得陆予安刚会说话时,安槐序还抱着陆予安指着墙上的照片,语气温和地说:“予安,这是你妈咪。”,孩子乖巧地对着照片叫“妈咪”,安槐序亲了亲孩子,明明是很值得开心的事,安槐序却哭了。

  或许,因为这个人不在了,所以安槐序今后所有的开心里,都会夹杂着难过。

  二楼主卧一直是安槐序亲自打扫,里面的摆设还保持着原样,只是多了一张彩照,挂在床尾的墙上。

  安槐序贪恋地看着照片中的人,薄唇动了动:“六六,今天予安问我,为什么你不会变老。”

  她的眸光忽明忽暗,眼眶里依稀有泪水,嘴角却弯了弯。

  “他很懂事,从来不问你去哪里了。”

  “今天是周六,我上午去律所加过班就回来陪他,可能是最近太忙,我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他不想打扰我休息就自己跑出家门。”

  “他不仅长得像你,还和你一样······体贴。”安槐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我总觉得自己陪他的时间不够,我从前总以为我一个人能照顾好他。”

  回应她的只有一室静默,她蜷着腿,靠着床头静坐了许久。

  如果陆林钟没有离开她,生活该是怎样的?

  或许她们会晚一些要孩子,给两个人多留一些相处的时间。

  不知道陆林钟喜不喜欢小男孩,还是会像其他普通伴侣一样含笑告诉妻子,对孩子的喜欢无关性别,只因那是所爱之人生命的延续。

  她们可以一起逛母婴用品店,挑选孩子的小衣服,小袜子,还有可爱的奶瓶,带着期盼等着新生命的到来。

  不知道陆林钟抱过孩子没有,带孩子这么复杂的事她应该不会像工作那样游刃有余吧,她可以趁机取笑陆林钟不会抱孩子。

  她们一起看着孩子一天一个样地长大,到周末的时候带着孩子去公园,去湖边,去商场,去影院,寻常一家三口可以做的事,她们都会一起做。

  可是,陆林钟不在了,她只能一个人陪着陆予安。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安槐序收拾好心绪打开主卧房门,蹲在门口自己玩的孩子迅速小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妈妈,妈妈终于出来了。”

  安槐序心里一软,蹲下去搂着孩子:“宝贝,你在这里等我多久了呀?”

  陆予安眨眨眼睛:“就一会会儿。”

  安槐序往餐厅那边看了看,王阿姨把晚餐端上桌,有些紧张道:“我都没注意他什么时候自己从沙发上下来了。”

  安槐序笑容僵了僵,男孩子越来越大了,的确比从前难管了。

  陆予安抱着她不肯撒手,她只能抱着孩子下楼走进餐厅。

  安槐序给孩子喂过饭,好不容易把闹腾腾的孩子哄睡着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了,她关掉卧室的灯,坐回客厅里,睡意全无。

  陆予安还没有出生前,客厅里始终维持着原样,这两年客厅里多了许多孩子的玩具,她也担心陆予安顽皮,可能会不小心碰坏了陆林钟留下来的东西,渐渐把一些照片摆件收回主卧。

  她尽己所能给了陆林钟一个亲人,可是时间越久,她觉得陆林钟还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窗外天幕暗沉,安槐序伸手够着茶几下面的红酒杯,挣扎后又放下,她还是不能太任性了。

  五月下旬某天,她如常地下班回家,打开房门陆予安就拿着生日帽朝她跑过来:“妈妈生日快乐。”

  生日。

  从陆林钟离开后,她便再也没有庆祝过生日了,今年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安槐序还在恍神的时候,陆予安已经踮着脚尖给她戴好了生日帽。

  “槐序,生日快乐。”厨房里传来孟秋和许终玄的说话声,桌上摆了蛋糕,还有各色的菜。

  安槐序冲她们笑了笑,陆予安拉着她走到沙发边,沙发上的婴儿盖着柔软的小毯,睡着的模样乖巧可爱。

  “妈妈你看,妹妹。”

  陆予安所说的“妹妹”是许终玄和孟秋的女儿许念期,小名叫念念。他凑过去低头在念念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笑起来的狡黠劲儿让安槐序想起了陆林钟。

  安槐序捏了捏他的脸蛋,耐心道,“予安,以后给妹妹亲亲,你要问妹妹同不同意,或者问许阿姨同不同意。”

  “为什么?”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满是童真。

  “因为妹妹是小女孩,会害羞的。”

  “妈妈是大女孩,我亲妈妈,妈妈害羞吗?”

  童言无忌,安槐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孩子的问题。

  孟秋端着刚做好的蛋挞从厨房里出来,“我们予安可真会讨人开心,居然说妈妈是大女孩。”

  被夸奖了的小朋友很快就忘了心里的疑惑,跟着许终玄和孟秋在厨房里玩得很开心。

  安槐序安静地坐在客厅里,怅惘地看着厨房,同样的地点,同样的灯光,却站着不一样的人,可她还是清晰记得她和陆林钟第一次在这个厨房里忙碌的情形。

  “槐序,可以吃饭了。”

  安槐序掩去眼底的怏怏,朝着餐厅里的人露出笑容,无论如何今天都是她的生日。

  吃过晚饭,夜色渐浓,许终玄和孟秋陪着安槐序聊了会儿天,准备离开。

  安槐序知道陆予安舍不得念念,带着陆予安走到院前,温声道:“你想去许阿姨家陪妹妹吗?”

  陆予安点头,安槐序摸摸他的脑袋:“那就去吧,明天我再去接你回家。”

  陆予安走两步一回头,站在车旁冲她挥了挥手:“妈妈,生日快乐。”

  安槐序目光温和地看着车驶离了澜庭名墅,神色黯然地走回屋里,拿起酒架上的红酒,倒了半杯。

  酒液入喉,舌尖一阵缱绻不去的甜涩滋味,这个夜晚,应该属于她和陆林钟。

  她有多久没梦见陆林钟了?

  可她既害怕梦见陆林钟,又期盼梦见陆林钟。

  所有人都告诉她,时间过去了,该慢慢放下过去。如果她也舍弃了,放下了她的爱人,又还有谁记得,谁挂念?

  安槐序站在落地窗前,从前陆林钟常坐在这边的休息椅上看书,在她们平淡不起眼的日常里,时间倏忽就过去了。

  现在这个角落还保持着原状,只是安槐序在墙上的嵌入书柜里摆了一张陆林钟的照片。

  “六六,今天是我三十岁生日。”她俯身,将红酒杯摆在边几上,眸光迷蒙,氤氲了一层薄雾。

  “你想听我拉小提琴吗?好久没碰琴了,手生,你不许笑我。”

  安槐序从主卧里取出琴匣,慢慢打开,里面的小提琴还是陆林钟送给她的那一把,久经岁月,琴面依旧光滑。

  她把小提琴架在颈上,双目微阖,缓缓拉动琴弓,清越哀伤的乐声从琴弦上流淌出来。

  陆予安踮脚拉着门把手,怔怔地望着安槐序的背影。他本来已经随着许终玄离开,车刚驶离小区,他心里越来越不舍,便吵着要回来陪妈妈。

  他从来不知道妈妈还会拉小提琴,妈妈拉小提琴时那么好看。

  为什么妈妈会那么难过?

  “林钟,从今天开始,我就跟你一样大了。”

  “再过一年,我就比你年长。”

  妈妈在跟谁说话呢?妈妈面前的照片是妈咪的。

  从他出生以来,他便只在照片里见过的妈咪。她很漂亮,比许阿姨还要美,尤其是眼睛。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但他早早就感觉到妈咪是妈妈最爱的人。

  他记得妈妈总是笑意温柔地对着他,他也记得偶尔他睡醒,妈妈一动不动坐在他身旁,带着他看不懂的表情在看妈咪的照片。

  陆予安难过地推开了屋门,迈开短腿跑到安槐序身后,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妈妈,我回来陪你了。”

  安槐序放下琴,惊异地看着孩子,许终玄和孟秋站在门口冲她挥了挥手,屋里只剩她们两个。

  她把孩子抱到膝上鼻尖微微酸涩,有难过,有欣慰,有庆幸,有遗憾······

  她看着陆林钟的画像,喃喃道:六六,你看我们的宝宝多懂事,你如果有机会抱一抱他就好了。

  陆予安抱紧了安槐序:“妈妈是在想妈咪吗?”

  “是啊。”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地对孩子挤出笑容。

  “那妈咪肯定也在想你。”

  安槐序亲了亲陆予安的额头,六六,你真的也在想我吗?她眼里的泪一时控制不住滴下来,落在孩子手背上。

  陆予安慌忙地擦掉她脸颊上的泪:“幼儿园的老师说,过生日是不可以哭的。妈妈,不哭了。”

  “嗯,好。我有予安陪我。”

  一时间,从前懵懵懂懂的感觉变得明朗起来,他知道妈咪不会再回来了,就像他在幼儿园里养过的一只小兔子,有一天忽然像睡着了一样再也没有理他,再也没有吃他喂的胡萝卜。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种离开,就是死亡。

  生活被时间推着往前,那晚过后,安槐序把摆在客厅里的陆林钟的照片收起来了,只留下摆在客厅书柜里的那张。

  想起从前种种,她无法释怀,无法控制自己的不难过,可她又不希望被陆予安看见。

  陆予安有超过年龄的聪慧,也更敏感。

  她从前决定要这个孩子,不是希望他与自己一样要不断地面对人生的痛苦。她应该成为更好的母亲,给他更多的温暖和爱护。

  重阳节前,安槐序去幼儿园接陆予安放学,孩子拉着她慢慢地在湖边散步,忽然抬头问,“妈妈,别的小朋友都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我也有吗?”

  安槐序停下了步子,被晴秋阳光照得粼粼潋滟的湖面有些刺目。

  她呆立了几秒,蹲下身与他平视:“有的,如果你想,你可以去和他们玩。”

  “真的吗?”孩子的眼睛吸纳了周围的阳光,变得闪亮。

  “嗯。”安槐序淡淡答。

  孩子一时雀跃起来,当晚安槐序坐在客厅里拨通了安诚言的电话,这还是这几年来,她第一次往家里打电话。

  电话那头,安诚言看到手机上的来电人,几乎以为自己是老眼昏花。

  “打错了?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安诚言握着手机喃喃,被蒋慕瞪了一眼,她抱怨道:“你说什么呢!赶紧接呀!”

  “小序?”

  安槐序深吸一口气,半晌才道:“您周末,忙吗?”

  “不忙不忙!”

  “予安说想见外公外婆。”

  电话那头停顿了好半晌,安槐序才听见安诚言语气激动道:“好好好,那我周六来接他。”

  “小序,这么久了——”

  电话那头还没说完,安槐序面无表情地掐断了电话。

  几年来,她如言从未再回家,从前她与父母之间仅是隔阂,如今已是沟壑,早已无法跨越。

  她知道父母也很珍视陆予安,孩子出生时,他们守在病房外,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会让人送来各式各样给孩子的东西,但她都让人原样送回去了。

  但是现在,她渐渐感觉到自己对父母的埋怨不该让陆予安缺少了部分亲情,她并不是释怀了,只是让孩子做了选择。

  周六清晨,安诚言的车一早就停在了楼前,长辈激动的心情已经是行胜于言。

  安槐序有条不紊地给陆予安收拾衣物玩具,小朋友很兴奋,绕在她身边不停地问:“是外公来了吗?他凶不凶?他会喜欢我吗?”

  安槐序淡淡应了一声:“嗯。”

  “妈妈,坐在车里的是外婆吗?”

  安槐序没有抬头:“嗯。”

  东西很快收拾好,安槐序把儿子送到门口,蹲下来理了理他的小衣领:“要有礼貌,要听长辈的话,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他乖巧点头,“妈妈不一起去吗?”

  安槐序眸光黯然:“嗯,予安一个人去,会害怕吗?”

  “不怕。”

  安槐序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尖,陆予安不舍地亲了亲她的脸颊。

  安槐序把小书包挂上儿子的两肩:“里面有你的衣服和玩具,去吧。”

  安诚言走到阶前,慈爱地看着陆予安,听见安槐序对孩子说的话,忍不住道:“这些家里都有,小序,跟我回家吧。”

  安槐序避开了父亲的目光,只是摸了摸儿子的头:“予安,叫人。”

  “外公。”

  小孩的声音软软糯糯,一时间戳中了安诚言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年华易逝,岁月总会在人的身上留下痕迹。

  安诚言向陆予安伸出手,竟然有些颤颤巍巍:“来,让外公抱抱。”

  安槐序转身进屋,掩上了门。

  一扇门的距离,明明很近,却不可逾越。

  很多年后,她与家人之间的这段距离仍不可逾越。

  陆予安对第一次去外公外婆家印象尤其深刻,除了外公外婆还有四个老人,都是他的曾祖辈,无一不是慈眉善目,笑意融融,对他有求必应。

  外公外婆给他准备了许多玩具,他们陪着他在银湖边玩赛车,开心极了,他们沿着湖走到小区尽头,才知道原来自己住的地方和外公外婆家并不远。

第113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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