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情》

  十月底,巴黎的学生们有为期一周的秋假。

  语言预科班的课业并不算重,这一周的秋假对江白而言正是练习新歌的好机会。乐曲他早已熟记在心,现在需要反复记牢的只是改编过后的法语歌词。

  这天一早他就带着吉他来到了“小茉莉路六号”。酒吧早上不开店,雅布昨天在电话里约他来这里一起练歌。

  对于这样的邀请,本就心里长草的江白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江白敲响店门过了好一会儿,雅布才一脸睡眼惺忪地给他开了门。

  男人慵懒地斜倚在门框上,他的头发蓬乱,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短袖汗衫,大约是被当做睡衣的。下面只穿了短裤,裸着一双又长又直的腿,汗毛不算重,极薄的一层附在小腿上,反倒带来一种独特的性感气息。

  江白在心里骂了一声该死。

  “早安。”

  雅布挑起唇角,用晨起更为沙哑的嗓音打了招呼,然后走上前,手掌抚在江白的颈侧,与他行贴面礼。脸颊相贴时,他在江白耳边轻轻翘起嘴唇,发出一声清晰的“啵”。

  江白能够感觉到对方腮边那层极短的胡须,意外地并不扎人,绵绵密密的,十分柔软。

  贴面礼行过,雅布撑着门框靠在那里,带着笑意看向江白。

  “你不冷吗?”江白问,“现在是十月!”

  “我怎么会冷呢?”雅布笑道,“你站在这儿,我全身都在着火。”

  江白无言以对,面无表情地看着雅布。

  雅布自己笑了一声,让开门,转身往酒吧里面去了。

  江白把吉他放在沙发上,扭头看雅布打开酒吧走廊尽头的一扇木板门,那里是一个通往二层的楼梯间。雅布走上去不一会儿,楼梯间传来上层浴室的水声,伴着模糊的哼唱。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一首柔美的歌,偏偏被雅布唱出了声嘶力竭的味道。

  江白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将吉他抱在怀里,轻轻挑动琴弦,跟着楼上雅布的浴室飙歌一起开口,用法语吟唱。

  “因为还爱你,我永远不会忘却,所有的瞬间我都将会在心中深深铭记……”

  “因为还爱你,混杂着无尽柔情,月亮会证明我依然保留着对你的爱意……”

  雅布冲完澡后,套着宽松的运动裤和卫衣下楼,去店门口将金属卷帘放下到距离地面不过半米高,回来在江白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胳膊跨着沙发背,随意地翘起二郎腿,安安静静听江白把歌唱完。

  “唱得很好。”他夸赞道,紧接着又问,“你唱这首歌时的情绪……”

  见江白一脸懵懂,雅布笑了笑,放慢了语速道:“你唱这首歌时的情绪很到位,是不是还爱着你之前的那个男朋友呢?”

  《因为爱情》被改编成法语后,歌词变成了带有悲戚色彩的、缅怀爱情的独白,在深沉的痛苦中带着一丝对破镜重圆的期待。用天生就含情脉脉的法语唱出来,十分触人柔肠。

  江白垂眼捻着琴弦,用歌词中的第一句话回答:“我们分手已经两年了。”

  雅布紧接着引用了下一句歌词:“你至今还常常为此哭泣?”

  “没有。”江白绷不住笑了,“从没哭过。”

  “为什么?”雅布问。

  “什么为什么?”

  “你确定你爱他吗?”

  雅布依旧保持着懒散靠在沙发里的姿势,但眼神却变得极为专注。

  江白沉默片刻,组织好了语言,这才开口:“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们最开始只是玩得比较好,越走越近,我都不记得是哪天,也不记得是为什么,我们突然就接了吻,然后就在一起了。”

  “接了吻,就在一起了?”雅布满脸玩味,“那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江白抬起手摸了摸鼻子:“我是来练歌的!”

  雅布从沙发上起身,换到江白身边坐着,抬起胳膊架在沙发背上,微微倾身,把江白半搂在怀里。

  “你刚才那首歌已经唱得很好了。”雅布低声说,“我教你……另一首歌?”

  刚刚沐浴过后的清新水汽在雅布低沉的嗓音中透出致命的荷尔蒙气息,再加上雅布的形象本就是江白喜欢的那类成熟男性,他俯身靠过来时,江白甚至可以从他宽松的卫衣领口一直看进去,看到他紧实的胸肌和腹肌。

  江白的呼吸立刻灼热起来,年轻的身躯先于他的理智,对面前的美色完全妥协了。

  雅布的唇覆上来的时候,江白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法式热吻在世界范围内都极负盛名。它热烈而又柔润,它激情而又缠绵,从双唇的触碰揉捻,到舌尖的挑逗吸吮,从牙齿的轻啮撕磨,到呼吸的交汇缭绕,它每一刻都千变万化,令人欲罢不能。

  江白从没有想过,接吻竟然真的会令人晕眩。

  他此刻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思考关于异国情缘还是一夜情的事了,本能驱使他抬起胳膊搂住了雅布的脖子,整个身体都往那具他无比向往的身躯靠过去。

  雅布的手紧紧钳在江白的脑后,带着些强制和霸道的禁锢意味,让江白全身的血液都兴奋起来。

  当这场旷日持久的法式热吻结束,江白才惊觉自己差点被一个吻弄得缴械投降。

  他从雅布手掌的禁锢中脱离出来,急促地喘息着,伸手去够桌子上的纸巾盒。

  雅布见江白急成这样,坏笑了一声,飞快地帮他解开牛仔裤的纽扣,顺手轻拢慢捻抹复挑,几下功夫就让江白射了出来。

  江白把手里润湿的纸巾随意一丢,坐直身体去扯雅布的裤腰。

  “楼上有一间卧室,还有浴室。”雅布俯身在江白耳边说。

  江白张开嘴准备说“好”。

  酒吧的金属卷帘门突然哗啦啦响了起来。

  雅布倏然看向酒吧门外,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滑稽,混杂了恐慌、懊恼和不可置信,当然还有欲求不满的暴躁。

  江白立刻翻身起来把裤子扣上,一把抓起刚才被他随意丢在地上的纸团,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雅布从他手里抢过纸团,迅速转身进了旁边的客用卫生间。

  丝乐薇打开卷帘门从外面进来,见江白抱着吉他坐在卡座里,惊讶道:“你都已经到了,怎么还把卷帘拉上了?”

  江白总不能说是雅布未雨绸缪或者老谋深算。虽然以他的法语能力暂时还用不出这么高端的词汇,但同样的,以他的法语能力,他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组织好一个漂亮的借口,只能愣在原地。

  丝乐薇大大咧咧地从吧台冷柜里拿出三瓶啤酒,也没执着于卷帘门的事,走到江白对面的沙发坐下,推给他一瓶啤酒。末了她环顾四周,问:“雅布呢?”

  “去卫生间了。”

  江白心跳的余韵还没平息,赶紧握住冰凉的啤酒瓶,想借此冷静冷静。

  “你们的歌练得怎么样了?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提前听你们的演唱?”丝乐薇的眼里尽是兴奋,长而卷曲的睫毛呼扇呼扇的。

  江白正巴不得找点事做,闻言立刻抱起吉他,开始弹唱《因为爱情》。

  等他一整首歌都唱完了,雅布才从卫生间出来。见桌上有冰镇啤酒,他伸手拿过,在桌子边上磕开瓶盖,仰着头猛灌了几口。

  喝酒的时候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江白,眼神里充满了大型猫科动物猎食时的攻击性。

  由于有丝乐薇在旁边督促,这天上午江白和雅布再也没找到独处的机会,只得安下心将中文和法语版的《因为爱情》翻来覆去地练熟了。

  不过雅布这一上午都有些不在状态,被丝乐薇嘲笑了好几次。

  “我的哥哥,你离开舞台太久了!”她夸张地笑了几声,“这首歌的情绪没那么激烈,你唱起来简直像个在正在高潮的关头却被人打断了的欲求不满的狮子,要吃人似的!”

  江白没听懂丝乐薇这句话里充斥着低俗俚语的调侃,否则一定会在心里加一句:妹子你说对了。

  雅布的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几人吃过了午饭,丝乐薇被她的闺蜜叫走逛街之后才有所好转。酒吧里又只剩下他和江白两人,他从背后抱着江白,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近乎贪婪地嗅闻着江白身上干净清爽的气味。

  “不要这样,立杰随时会来。”江白推了推雅布。

  经过一上午埋头练歌的冷却,他现在又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觉得雅布这人实在是太危险,太容易令自己失守了,必须坚定地……先……先晾他一段时间。

  雅布也知道陈立杰随时会来,下午更不是一个把小孩拆吃入腹的好时机,只抱着他腻歪了一会儿,就自己拿起吉他继续练歌。

  又唱了几遍,他最终还是把吉他一扔,郁闷道:“不行,我不想唱这首歌了!”

  江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雅布,或者说,他的法语水平还做不到让他随心所欲地安慰别人。他只能抱着自己的吉他,轻轻扫了一下琴弦,悠然开口。

  “给你一张过去的CD,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他的声线同样浑厚,只是比起雅布沧桑的嗓音略显柔和,天鹅绒般的音色在演唱这类温柔缱绻的歌曲时更显得用情至深。

  江白唱到一半,雅布忽然捡起了他自己的吉他,与江白和上了弦。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他加入合唱。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江白笑着继续。

  两人合完一段副歌,雅布凑上来亲了亲江白的嘴角,笑道:“你的声音很适合唱这首歌,我听得骨头都软了。”

  “你现在有感觉了?”江白问。

  “一直有感觉。从你今天进了酒吧门开始,我就很‘有感觉’。”雅布不正经道。

  江白无奈道:“你们总是这样吗?”

  雅布不明白:“什么样?”

  “在法国……唔,在巴黎,”江白斟酌着用词,“还没有开始恋爱就直接谈及性,是不是这种情况很普遍?或者这也只是‘一起玩’这种程度的交流?”

  雅布放下吉他,看向江白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他说:“我不能说这是法国,或者巴黎的普遍状态,这和地域其实没有多大关系。对我个人而言,我只有在被一个人的外表和身体吸引的时候,才会对他的灵魂有所期待。如果仅仅是喜欢他的思想或处世哲学,做很好的朋友难道还不够吗?”

  “我认为,沉迷于性或许可以不谈爱,但真正的爱情一定是需要‘做’的。”雅布继续说,“所以‘做丨爱’才会以这样的方式构成。”

  法语还不到家的江白成功地被雅布的一大串理论说晕了。

  雅布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忽地笑了起来,引用了弗雷德里克·达尔德的一句话:“法语之所以被发明,是为了书写爱情;就像法国人,天生为了做丨爱一样。”(注)

  这天晚些时候,陈立杰和方垣一起来到酒吧,很快便开始有顾客们上门,酒吧在缓缓降临的夜幕中渐渐变得拥挤。

  方垣听过雅布唱的《因为爱情》之后,还是觉得这首歌并不适合他的声线。

  “我之前在朋友那里听到过一首歌,或许你们可以试试看,同样是这支乐队翻唱的中文歌。”方垣拿出手机,找到歌单,挑出一首歌来。

  江白拾起耳机,与雅布分了线,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静静聆听。

  片刻后,雅布勾起嘴角笑了:“我喜欢这首歌。而且,如果是你来唱这首歌,一定会非常动听。”

  江白有些不确定:“这歌……歌词听起来不太好学。而且这首歌的中文歌词对你来讲也有点难啊,你确定我们要唱这首?”

  他说着这话,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默认了会与雅布唱同一首歌。

  雅布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并没有提醒江白。

  他扬起眉毛,道:“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你现在应该还在秋假期间,可以每天来酒吧找我练歌。”

  江白心道:我怕是每天送来被你吃干抹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La langue francaise a été inventée pour écrire l’amour, comme les Francais pour le f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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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爱情法语版:弗雷德乐队·《A force de t’aimer》

《因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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