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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妨,即使再战三天三夜我也未必会倒下去。”扶南干净利落地抹掉了唇边的血迹,脸上带着一丝孤狠的笑意。

  “上师不愧为战神。”灵觉微微点头,神色欣慰,忽地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你且歇一歇,让本座来会会他。”

  “……也好。”扶南含笑答应,随即躬身而退。

  东皇面罩寒霜,眯起眼睛冷冷审视着魔族的头目,缓缓开口:“女娲石预言果然不假,那个焰灵遗孤的确是你的护身符,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使然……”

  “哼,现在降魔杵已毁,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也好让本座开开眼。”灵觉嘴边露出了一丝冷傲的笑意,眼中寒芒逼人,亮如刀锋。

  太晨宫的上方,众神之皇与魔界至尊遥遥对视,双双沉默下去,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短暂静寂,紧张压抑的气氛令人窒息。

  下面的厮杀仍在持续,上面的决战顷刻爆发!

  站在下方往上看去,不见东皇和灵觉的身影,只看得到两团炫目的光华在空中风驰电掣、飘闪来去,不断地撞击爆炸,发出一阵阵惊心动魄的轰鸣之声。

  那两股强劲无比的力量争斗激烈,波及甚广,一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整个天庭都因之剧烈地震动起来,摇摇欲坠!

  一时间,下面交战的双方也跟着东倒西歪,站立不稳,惊慌之下连兵器都失手掉落,一时自顾不暇,反倒顾不得去打仗了。

  那两股强猛的力量反复对撞交击,在空中掀起一阵阵狂烈的风暴,余波所及,宫楼尽毁,烟尘弥漫。

  太晨宫受到剧烈的冲击,此刻终于撑持不住,顷刻间墙倒屋塌,转眼化成了一片碎屑瓦砾。

  神魔两军各自奔逃躲避,纷纷作鸟兽散,一时竟无法交锋。

  极度的混乱过后,周围突然彻底安静下来。

  空中的光华和风暴一下子全都消失无踪了,东皇和灵觉同时飞落在那片瓦砾上面,彼此遥遥相对,一动不动。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他们身上,周围鸦雀无声,人人噤若寒蝉,连时间也仿佛停在了这里。

  灵觉?紫游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指,既紧张又担心,生怕那个倒下去的人会是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东皇的身体赫然出现了几十道裂痕,体内灵光乍泄,元神片片飞散。

  灵觉胜了!她顿时如释重负,不禁长舒了一口气,高兴得差点落泪,心中百味杂陈,难以言说。

  “一切都结束了……”看着强大的对手一败涂地,最终形神俱亡,化为尘埃,灵觉不由得放声大笑,心中快意万分。

  “帝尊英武,一统三界!”众妖魔欢欣鼓舞,纷纷聚在一起,手执兵刃振臂高呼,“帝尊英武,一统三界!”

  此时此刻,那些残存的神族兵将见天界大势已去,不由得跌足长叹,黯然洒泪,然而面对妖兵的围攻,却仍是负隅顽抗,不肯投降认输。

  紫游牵挂着屏逸的安危,悄悄从乱兵之中退了出来,想去别处打探他的下落。

  “跟我来!”某个转角处,有人忽然将她拉住,低声说了一句。

  “海棠姐姐?”紫游转头看着对方,不禁一怔,疑惑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海棠仙子往左右扫了两眼,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要救云中君么?”

  “他在何处?”紫游眼眸亮起,眉宇间难掩急切之情。

  海棠仙子黯然叹息,不得不如实相告:“谷雨说,他已被葬入碎云渊下面的神陵之中,就在不久以前。”

  “你说什么?”紫游悚然一惊,脸色唰地惨白下去,心瞬间坠入了谷底,失声喃喃,“他……他被葬入了神陵?”

  “不会的……他是不会死的!”她心中大恸,只觉胸口血气一阵剧烈翻腾,忍不住“哇”地呕出了一大口血。

  “你先别着急!”海棠仙子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好声安慰,“他现在究竟如何我们谁都不清楚,说不定……说不定他还有救,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我们还是先找到他再说吧。”

  生有何欢

  “……你说得对……”紫游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希望,勉力定了定慌乱的心神,重新打起了精神,喃喃自语道,“他是云中之神、天帝之子,不会那么轻易死掉,我得去救他,我得去救他……”

  海棠仙子脸色凝重,急忙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动身。”

  说罢,两人正要一起离开,不料一个蓝影却忽地从旁闪出,堪堪拦在了她们前面。

  “你们两个在这里鬼鬼祟祟,意欲何为?”魅婀转过身来,冷冰冰地打量着她们,眉宇间掠过了一抹暗影。

  “关你什么事?”紫游见她不怀好意,忍不住怒斥。

  “战事尚未结束,没有帝尊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离开!”魅婀眼里闪动着狡黠的亮光,嘴角浮出了一丝阴笑,“不然的话便是临阵脱逃,其罪当诛!”

  “不想死就让开!”紫游愤然作色,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眼神烈烈如火。

  海棠仙子见来者不善,附耳悄悄道:“你先走,让我来对付她。”

  “不行!魅婀嗜血残忍,你一个人我不放心。”紫游看着身边的同伴,神色颇为不忍。

  “快去,别耽误了正事!”海棠仙子却是不由分说,抓起她往外一推,猛地将对方送了出去。

  “海棠姐姐!”紫游被那股力量带着飘身而起,瞬间远离。

  想跑?魅婀见状,立刻便要上前去抓她,然而身形未动,却见海棠仙子已猝然出手,眼前红影一闪,一根红绸带唰地破空飞来,紧紧缠住了她的腰身。

  “这里就交给你了,多加小心啊!”紫游咬了咬牙,在半空中一个转折,随即从西天门疾掠而出,直奔西北方向而去。

  碎云渊地处幽僻,渺无人迹,渊下乱云飞度、迷雾重重,神陵隐藏在弥漫的云雾之下,若隐若现,沉寂无声。

  “屏逸!”紫游点足落在悬崖上面,低头凝视着茫茫渊下,神情无限凄伤,忍不住冲着下面呼唤了一声。

  回音在深渊下震荡萦绕,满含哀愁,良久不息,顿时便惊动了在此守陵的人。

  她正想飞身掠下,却见一道光穿云破雾自下而上疾驰而来,落在崖上之时,赫然化出了四个人影。

  “风雨雷电?”紫游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愕然看着对面的四位神使,只觉恍如隔世,“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这话该我们问你才是。”四人面面相觑,深感意外,掌电使行光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敌意。

  “天界防守森严,你是如何闯进来的?”掌风使飞廉打量着对面的少女,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失声道,“难道是……魔族已经攻破天门打了进来不成?”

  不会吧?另外三人听到他的话,不禁变了脸色,用充满疑惑的目光看向了紫衣少女。

  之前,他们四人先是被东皇调往东华台,随后便奉命来渊下守陵,因而对天庭那边发生的事情尚一无所知。

  紫游索性说出了实情:“风伯说的没错,魔族已经攻占了天庭,月神、东皇皆已被灵觉所杀,神族大势已去,难挽败局。”

  “你说什么?东皇和月神……”掌雨使滂沱满脸震惊之色,一时不敢相信,“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紫游轻叹了一声,坦然道,“不信你们可以回去瞧瞧。”

  “不要听她胡言乱语!”掌雷使显震竖起两道浓眉,瞪眼道,“这丫头肯定是在说谎,她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等我们离开之后,她便会潜入神陵带走主尊。”

  风雨电三人见他口没遮拦,忍不住皱眉咳嗽,不约而同地向他投去了责备的目光——将云中君安置神陵一事,乃是东皇给他们下达的密令,岂可轻易泄露被他人知晓?

  “怎么了?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显震一愣,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还理直气壮地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对你个头哇!风雨电三人同时皱起眉头,满脸无奈。

  “真是个木头脑袋!”行光在他大脑门上重重捺了一下,忍不住开口数落,“说漏了嘴还不自知!”

  “呃?”显震顿时明白过来,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不由得满脸颓丧。

  “他……他真的在下面?”紫游心急如焚,顾不得和他们多说,便要飞身下掠。

  然而风雨雷电四人却同时拦住了她。

  紫游与他们四人已是许久未见,如今乍然相逢,见他们一个个神情冷漠,对待她的态度已是大不如前,心中不禁有些伤感落寞。

  “我是来救他的!”她连忙解释,恳切地道,“请你们不要阻拦。”

  滂沱紧锁双眉,神情很是不快,忍不住斥责:“主尊为了三界安宁,情愿自我牺牲,而你却和灵觉同流合污,处处与天庭作对,现在还有何颜面来见他?”

  “自我牺牲?”紫游不以为然,摇头冷笑了一声,忍气将她和屏逸在三途河畔失散的始末简略地讲述了一下。

  什么?风雨雷电四人听后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要知道他们从东皇那里听来的却是另外一番说辞。

  “事到如今你们还不明白么?”紫游满脸焦急,“这是东皇的阴谋,是他害了云中君啊。现在东皇已死,你们还要继续听命于他么?”

  风雨雷电四人半信半疑,心中踌躇未定,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也不想想,如果主尊还有救,我们几个会袖手旁观吗?”飞廉摇头叹息,神色凄楚,“你还是走吧,莫要在此喧哗,搅扰了主尊的安宁。”

  “我不相信!他是不会死的……”紫游心痛如绞,眼里不由得闪出了泪光,毅然决然道,“我一定要见到他!”

  “要不是因为你,主尊能落到今日这种地步吗?”行光怨气冲天,一再驱赶,“你快点走吧,再纠缠也没用,我们决不会让你进入神陵!”

  “灵觉?!”紫游沉默了一瞬,忽然睁大眼睛,瞪着四人身后大叫了一声。

  风雨雷电齐齐一惊,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

  趁着这个空当,紫游猝然施展了定身术,对面四人来不及防备,全部中计,顿时一动不动。

  她急中生智,一招得手,随即飞身掠下悬崖,潜入重重云霭之中。

  见此情形,头扎朝天小辫、身穿红绿肚兜的小娃娃暗中匆匆离开了悬崖,悄然返回天庭。

  紫游怎么也没想到悬崖上面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此时此刻,她关心的只有屏逸。

  放眼望去,纯白色的陵寝以美玉建成,静静矗立在深渊之下,墙面上雕刻着繁复的法咒,皎洁而肃穆。

  她飞落在神陵前面,用焰灵血火烧毁了门上的天地安镇封印,当墓门敞开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长明灯将廊道照得一片通明,她在灯光中向着内室飞奔而去,如同扑火的飞蛾。

  长廊的尽头,她骤然停下了脚步,静默了片刻之后,终于抬手启动了墙上的机关。

  刹那间,内室的大门霍然洞开,她一下子就看见了那口横放在台基上面的玉棺,不禁悲从中来,泪珠大颗大颗地溢出眼眶,不断地落到地面,接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缓缓走了进去,脚步异常沉重,一步步迈上台阶,终于来到了玉棺前面。

  “屏逸,你真的在里面么?”紫游怔怔站在那里,泪如雨下,颤抖着抬起了手,用力推开了棺盖。

  棺内的一切瞬间显露无遗:躺在里面的人双目紧闭,无声无息,身上白袍高洁如云,不染纤尘,容颜清俊一如往昔,但却毫无血色,苍白如纸,眉宇间隐约残留着些许伤痛与不甘。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深深眷恋着的人,正是她无时无刻不牵念着的人!她多么希望,躺在这里面的人不是他!然而事实竟如此残酷!

  目光投落的一瞬,她心如刀绞,面如死灰,身形摇摇欲坠,若不是扶住了玉棺的边缘,怕是无法站立。

  “屏逸……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她轻轻地说着,俯下身用不停发抖的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腕脉——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只有这具苍白而冰冷的躯体留在了这里。

  他死了……

  他就这么死了?

  再也不会醒来了么?

  紫游肝肠寸断,五内俱摧,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

  “屏逸……”心碎之下,她飞身跳入棺中,抱着里面的人失声恸哭,“你说过的……不会离开我……怎么能够食言呢?”

  “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我……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呢……”她用力摇晃着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睁开眼睛看看我吧……我是你的游儿呀,你忍心扔下我么?我……我一个人该怎么活?……”

  然而,任凭她哭得死去活来,任凭她伤心欲绝,那个沉睡着的人依然无知无觉,没有任何反应。

  眼泪快要流干的时候,她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缓缓坐直了身子,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痴痴凝视着他,不语而神伤,眼里的光完全消失了,美丽的眼眸彻底暗淡下去。

  “以后我们不会再分开了……”她深情地抚摸着他的脸庞,口中喃喃自语,如同梦呓。

  说完,她在屏逸的嘴唇上深深一吻,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她缓缓躺在了他的身边,手指向上一招,棺盖瞬间合拢,将两个人一起封死在了里面。

  失去了他,生有何欢?

  既然不得同生,那便共死吧,反正任谁也不能拆散他们两个。

  从此以后,夏之日,冬之夜,年年岁岁,永不分离!

  她紧握着身边人的手,恋恋不舍地看了他最后一眼,另一只手忽地抬起,紧握着浣梦笛所化的短剑,朝着自己的心窝猛然刺落。

  神魔归一

  生死之间,一抹影子从外面疾掠而入,砰地一声掀翻了棺盖,一下子抓住了那只手腕,猛地将里面的少女拽了起来。

  “灵觉!”紫游吓了一跳,蓦然睁开双眼,失神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男子。

  “你竟然要为他殉情?”灵觉站在棺外,俯身凝视着她的脸,眉宇间掠过了一阵强烈的情绪波动。

  灭掉东皇之后,他将剿灭天界残余的任务交给了扶南,随后便到处寻她。恰巧,弗弗从碎云渊赶回天庭,将所见所闻如实禀告。

  得知消息,他立刻动身前往碎云渊,中途却遇上了正在打斗的海棠仙子和魅婀,得知魅婀图谋不轨,他二话不说,当即出手结果了她,然后便直奔碎云渊而来。

  幸好他来得及时,不然这丫头恐怕已经……

  灵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庆幸之余又莫名心痛。

  原来,即便他和屏逸有着相同的容貌,也还是无法取代屏逸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当年那个满心倾慕着素霓的自己,何尝不是像她这般一往情深?

  只可惜,当初他错爱了那个女人……

  素霓天生就是一块冰冷的石头,哪里及得上这丫头半分?

  凝视着面前的少女,灵觉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对屏逸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我们来得太迟了……”紫游沉沉叹了口气,面如死灰,转头看着躺在身边的人,无力地道,“他已经……”

  “他没死,他还有救。”灵觉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腕,直起腰身。

  “你说什么?”紫游神情恍惚,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灵觉垂眸端详着屏逸,脸色从容冷定:“你瞧,他身上的血虽然已经流干,但元神却仍被封存于躯壳之内,完好无损,现在只要给他的身体输入足量的血液,他很快便会醒过来。”

  “真的么?你没有骗我?”她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神情无比激动,“只要为他输血他就能活过来?”

  “对。”灵觉轻轻颔首,看着她眼睛里重新焕发出来的神彩,心中不由得为之一痛。

  “太好了……”紫游心中大喜,不禁欣然脱口,“那我现在就输血给他。”

  “你的血不管用,”灵觉缓缓摇了摇头,幽幽道,“只有本座的血才能够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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