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这一任的大将军叶阑在他自己的帐中发愁,他想不出此次东源军队屡战屡败的原因。按理说他带兵的能力也不差,可这几场仗下来,不少人已经在背后说他不如当年的镇国大将军叶南望。

  南望冲进来时,叶阑被她吓了一跳。军营里一直在传靖宁公主和叶南望的相似之处,叶阑从前也当过南望的部下,再加上最近被流言冲昏了头,一见到她,便脱口而出:“大将军。”

  南望怔了怔,差点就应了,还好她脑子还算清醒,“大将军这是在唤谁呢?”

  叶阑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便不好意思道:“靖宁公主怎么突然来了?”

  “我想问问,我们十月初四那晚的进攻计划是什么。”南望开门见山。

  听这自称和这干脆的语气,叶阑就更是恍惚了,觉得他的叶南望大将军扮了个女装在他面前同他说话,且他被这股气势压得不敢岔开话题,只道:“打算先派人与敌军正面冲突,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再从后方突袭。”

  “后方,是正北方?”南望皱眉。

  叶阑心翼翼地看着南望,“是。”

  他险些要问她是不是对这个计划不满意,可又再次想起她是公主,本不该了解这些,更不用谈什么修改计划。

  但她却真的改起了计划,“十月初四那晚你带之前你点好的兵离开大营,但是不要去和敌军起冲突,突袭也不必了,我自会带人去摆平。你们躲到山上去仔细盯着敌方军营,若发现有异常再下来支援。”

  叶阑目瞪口呆,“公主,您……带的是什么人?”

  南望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实话,“定远军。”

  叶阑差点站不稳,“您……到底是什么人?”

  南望不愿再多费口舌,只问:“我的封号是什么?”

  靖,平定。宁,安宁。

  她的封号,该是镇国大将军。

  叶阑仔细一想,整个人就僵在原地。南望对他这个反应很满意,也知道他不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便道:“听我的就是了,我还能害了东源不成?”说着就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君迁还在照顾着伤员,南望虽是想和从前一样进去搭把手,可以她现在的身份来看却又不合适,只得在外边帮他们熬药。

  好不容易救回来一个中了许多箭的士兵,君迁擦着手上的血出了帐子,坐到南望旁边。南望双腿曲着,脑袋搁在膝盖上,正给炉火扇着风。见他来了,随口问:“怎么样了?”

  “有几支箭穿破了内脏,给他缝了针,血也都止住了。”君迁道。

  两人身边的土地上还有许多血迹,一路延伸到伤兵的帐子里,正是那人刚被抬回来时洒下的,而这在军营里是很常见的景象。

  “挺晚了,您不去歇着,怎么跑这里来了?”君迁问。

  南望酝酿了半天,“我来是想……找你拿个药。”

  “什么?”君迁有些讶异,以为她真是要来拿敷旧伤的药。

  南望又迟疑片刻,“你……有没有那种服下以后必死的,毒药?”

  君迁呆了呆,看看四周,见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没时间偷听他们说些什么,才压低声音道:“您和大国师吵架归吵架,可也不至于要下这种狠手啊。”

  南望翻了个白眼,“谁说我们吵架了?”

  “那是为什么?难不成要拿去毒死敌军?”君迁一脸的不相信。

  南望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东源这次会接连战败?”

  “不知道。”君迁实话实说。

  “东源军队只在开战后听指挥才明白作战计划,为的就是防止机密泄露,而作战计划通常只由将领们商议后决定。”南望道。

  君迁不笨,一下就听懂了,“您的意思是,有人泄密?”

  南望点点头,“叶阑和其他几个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不可能是他们。”

  “那……”君迁犹豫了一下,“大国师是什么样的人,您不应该更清楚吗?”

  “我不清楚。”南望语气冷了下去。

  “……好吧。”君迁站起身,“我师父曾给过我一个百草盒,我去看看能配出什么东西。”

  “等等。”南望出声拦住他,“你看看能不能……配个……死得快的?就是,不要有任何痛苦的。”

  话刚出口,她又使劲揉了揉脸,懊恼道:“罢了罢了,你看着办吧。”

  君迁深深看了一眼抓起扇子继续扇火的南望,无奈地摇摇头,走了。

  十月初四这晚,天上密布的阴云果然将月亮遮蔽。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冻得枯枝上的乌鸦发出阵阵哀鸣,嘶哑的声音让人听得心慌。

  北顾在帐中火盆边看书。南望从外边端了药回来,就见北顾把书合上放到一旁,而后对她笑道:“过来坐着,外面冷,别冻坏了。”

  南望把药放在桌上,拉过椅子走到北顾身边,刚要坐下,北顾就将南望扯过来,让她横坐在他腿上,然后将她冰凉的双手捂着。

  南望不敢看北顾,只得把头靠到他肩上,额头抵着他的脖子,却闻到他发间的幽香。

  察觉到南望有些不对劲,北顾就将她扳过来面向自己,可南望还是垂着眼不看他,他便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快喝药吧,别放凉了。”

  “你这段日子……”北顾的目光一直仔细捕捉着南望脸上细微的表情。

  “没什么。”南望挤出一个笑,“我不过想到你喝了这么久的药还不见好,有些担心。”

  “你还怕我好不了了不成。”北顾轻声宽慰她,“等到这些事情结束了,我还打算带你去一趟南海滨。那边冬天一点也不冷,或许我们还能去钓鱼。”

  南望靠在北顾的肩上听他说南海滨的白云细沙,和那片宝石蓝的大海,他说要比从烟波台上看到的东海更加漂亮。

  见南望听得出神,北顾就笑,“不是还催着我喝药么,你自己倒忘了?”说着伸手去拿不远处的药碗。

  南望看着他毫无防备的样子,想起初次见面时在长街上她回眸一望,他的兜帽被风吹动,隐隐露出如玉面容与那双漆黑的眼。想起他曾背着昏迷的她走出白羽林,听了她那些胡话,仍强撑着同她玩笑。想起观澜院中的烛光与春花盛开时他折下的那支芍药,满城大雨时他那句会想办法……

  最后,却想起了他送出去的那些信。

  南望始终不愿相信北顾是内线,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是内线。

  若她没有亲眼所见。

  方才那些伤兵的血红得让人心悸。南望本不会怕这个,可眼下她的思绪偏被那滩猩红搅得愈发混乱,仿佛脑中有无数个声音在争吵不休,却又不能引她找到正确的出口。

  北顾耐心吹了那碗药好一会儿,终于觉得没那么烫了,便把药碗凑近唇边。南望盯着他微微发颤的睫毛,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了,疼得呼吸都困难。

  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指甲在攥紧拳头后陷进手心里,刺出一片痛感。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听见碗被搁下的声音。北顾笑道:“还是太苦了。”

  “太苦,往后就不喝了。”南望艰难道。

  北顾诧异地看着南望,却见她的脸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泪痕。他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我不过是说它苦,又不是耍赖,你怎么……”

  见南望不理他,只搂着他的脖子哭得厉害,他还以为南望真的是在气他不想喝药,又保证道:“我以后再不嫌苦了,一定好好喝药。”

  “叶北顾,”南望使劲在北顾肩上蹭了蹭眼泪,又极难得地连名带姓喊他,“南海滨还去吗?”

  “刚答应你的,怎能不去,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北顾轻声哄道。

  “可我……”一句话才开了个头,南望又不往下说了。

  “怎么了?”北顾耐心问。

  南望费力地笑笑,“那便说好了。”

  见南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北顾便捧着她的脸,在上面落下一个吻。南望却咬住了北顾的嘴唇,在他的闷哼声中尝到一丝甜腥。

  北顾忍不住将她往怀里带,却又因为太过用力而让她有些不适,便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着。

  北顾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呼吸声中带了些压抑。平日里那么孤傲的一个人,此刻沙哑发闷的嗓音里却有着臣服的味道。

  他说:“叶南望,我不想失去你。”

  听见他唤出这个名字,南望的眼泪也随着落到他发间。可这短暂的一句,就像帐外刮过的风,很快便消散,最后四周终是归于沉寂。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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