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木叶含烟

  距离花含烟从清音山的地牢里逃出来,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的光景,直到今天,她仍旧记得当时自己是如何的灰头土脸,又是如何的狼狈,以至于她跌在叶开怀中的时候,除了流泪之外,几乎没说上一句话,就已晕了过去。

  现如今,叶开和花含烟两人已隐居到了这座城镇附近的一处山上,这座山风景秀美,鲜少有人到访打扰,对于不喜欢交际应酬的人来说,再合适不过。

  为着能够住在这里,叶开特意在林中修了一栋宽阔又漂亮的木屋,又置了几亩田,养了不少的鲜花,江湖中人一定没想到,昔日名动天下的【人外人天外天】,现在居然想做一个归田的“农夫”了。

  其实,在少女离开之后没多久,叶开便开始认真考虑起以后的去处了,因为心上人“惹是生非”的一张脸,他们自然不能住在热闹的城镇里,但太过偏僻,于生活也不方便。

  思来想去,叶开才选定了这个地方。

  这一日,天刚刚亮了一些,少年便早早地起了床,虽说现在已是春季了,但春寒料峭,他下床时还是将被子仔细地掖紧了点,免得凉风钻进去,将花含烟冻感冒。

  少女睡得很熟,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叶开已起来,她黝黑浓密的睫毛宛如羽毛般在空气中轻柔地抖了抖,脸颊上透着两团满足的红晕,挺翘秀气的鼻尖在晨光的笼罩下,像一尊小巧的玉像。

  叶开望着花含烟的脸,不由得出神起来。

  自从同她在一起之后,即使在无人处,叶开也总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只要有花含烟在自己身旁,他的每一次微笑都不再是为了让别人觉得轻松,而是因着自己开心。

  想到这儿,少年忍不住低下头去,拨开花含烟额前的碎发,想在她的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但天气还有些冷,叶开很怕自己凉凉的嘴唇将花含烟惊醒,他只得用手指不舍地摩挲了几下少女光滑的脸颊,然后蹑手蹑脚地站起来,推开门出去了。

  叶开约莫着山上的山茶快开了,所以就早早爬起来想去看看,若是真的开了,他打算带几束回来给花含烟。

  少女还在清音派时,身份地位都可称得上是名门闺秀,如今她离了家,选择跟自己住在这僻静幽远的山里,叶开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所以生活中,少年总会想办法让她开心一些。

  伴随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叶开手捧着一束带着露水的红色山茶悠闲地下了山,他虽有着比风还迅捷的轻功,但为心上人摘花这件事,少年却选择用一步一个脚印地从山上走下来。

  远远地,他望见自家木屋上面的烟囱,正暖洋洋地冒着烟。

  “大约是含烟起床了吧…”

  少年想着,又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跑下山去。

  果然,花含烟早已起来,她梳洗完毕,正在为自己和叶开准备早饭。

  少女一向不爱在穿戴和打扮上过多用心,再加上平日里要做一些家务,花含烟便穿得更加轻便随意了些,但纵使是素色的衣衫和长裙,也难以掩盖她出尘绝艳的美貌。

  见叶开回来了,花含烟转过头笑着问道:“做什么去了?起那么早?”

  她柔软的笑颜配上勾得尖尖的嘴角,配上身后暖融融的阳光,整个人像是一朵轻盈的白云般,看了让叶开也禁不住露出了笑脸。

  “山茶开了,”少年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花,花瓣上的露水被他抖落了几滴,滚在了衣襟上。

  “我猜你会喜欢,就去山上摘了一束,插在那个白色的窄口瓷瓶里,不是正好吗?”

  花含烟点点头,称赞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话音未落,叶开已拉开柜子,从角落里找出那个白色的细瓷瓶,将一把火红的山茶妥帖地放了进去。

  接着,少年又走到灶台前,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花含烟手中的锅铲和饭勺,开始轻轻地搅动着锅里的米粥。

  花含烟也不推辞,她转身从角落拿来了一坛腌制正好的咸菜,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点,放进碟子里。

  他们的每个早上,都是这样生活过来的。

  过去在清音山时,花含烟一直过着衣食周到,所有近身的活计都有人伺候的生活,虽没有自由和快意,但那些琐事到底不用过多操心。

  而现在,一蔬一饭都要自己动手,这对花含烟来说,其实是很大的挑战。

  但好在,她适应力极强,再加上叶开几乎包揽了全部的活计,少女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便是侍弄花草,又或者绣绣花、喂喂猫,生活相当惬意。

  不过,半年光景已过去,现如今花含烟最担心的就是清音派的现状、花清榕的安全,还有秦枫的安危。

  她和叶开住在山中,除了采购生活用品之外很少去镇子里的集市上露面,一来花含烟的脸一旦在人群中露出便会引起不小的轰动,二来他们两人都对那种喧闹的场所避之不及。

  所以,花含烟也很难去打听秦枫的消息。

  虽然没有打听,却不代表花含烟不记挂,今天早饭过后,少女便打算去丁府问问看。

  “要我和你一起吗?”叶开说着,往嘴里送了一勺米粥,“如果你怕不安全的话。”

  “不用啦,”花含烟笑着婉拒道,“今天还得劳烦你,帮我去取月琴的。”

  这一句话说出,倒提醒了叶开,自己拜托朋友替含烟做的月琴,今天也该做好了。

  “是,你不说,我都要忘了。”少年眯着眼,歉意地笑了笑,“等下吃完,我便去替你取回。”

  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存在着一种微妙的默契和平和,仿佛他们已经这样自然而然地生活了许多年,举手投足之间颇有老夫老妻的温馨。

  饭后,花含烟走进屋里简单地装扮了一下,就拿着斗笠离开了家,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许久,少女早就习惯了出门时要挡脸这一麻烦的事情。

  毕竟不做点遮掩,说不定又会像上次一样被误会,甚至被抓走。

  少女慢悠悠地下了山,去驿站雇了辆马车,便往丁府的方向去了,车夫本是一个健谈的热心肠,见花含烟不怎么说话,便自顾自地说起了话来。

  “姑娘可是要去丁府?”车夫一边赶车一边问道,“我听说那丁府的丁大小姐,如今已觅得贵婿,过几天就要办喜事啦?”

  “喜事?”花含烟愣了愣,忍不住追问起来,“新郎是谁,你可知道吗?”

  车夫见终于调动起了客人的积极性,忙笑着回复道:“人家家里的家事,我们哪里清楚呢,我只听说是个没什么产业和家室的侠客,不过武功极高强,也很宠爱丁大小姐就是了。”

  花含烟试探着继续问道:“是不是姓秦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车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余的事情哪是我们这些下等人好打听的。”

  见车夫说得实在真诚,花含烟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为难他,她只得住了嘴,将车窗的帘子掀开一角,勉强透透气。

  不一会儿,丁府就到了。

  花含烟忙塞给车夫一吊钱,匆忙地跳下了车,她的目光刚刚落在丁府大门口,便愣住了。

  平时的丁府大门,威严气派,两边蹲着擦得发亮的石狮子,门上悬了巨大的牌匾,从门柱道门栓都用朱红色的漆盖着,里里外外还有不少家丁守在外面。

  但现在,匾额上挂着大红绸缎,就连门口那两只石头狮子的脖子上,都系着一圈又一圈的红色布条。

  “难不成,这府里真的要有人办喜事了?”花含烟想道,“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丁大小姐和秦枫。”

  她正出着神,冷不防被一个男人的声音唤回了注意力。

  “含烟?”

  这声音的主人,是秦枫。

  “你怎么来了?”见是故人,秦枫一向冷淡的脸上也露出了点惊喜,“怎么不事先说一声?”

  看到秦枫的身体和精神都没有大碍,花含烟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刚想摘下斗笠同秦枫说话,却见男人摆了摆手,示意她跟自己进去。

  大概是怕门口人多眼杂,花含烟在这里摘下斗笠反而不方便,秦枫引着少女穿过丁府的几道小院,来到了最僻静的一处院落,这才邀请她坐下说话喝茶。

  “这儿是我和琳琳的屋子,一般无人打扰,你可以把斗笠摘下来,再慢慢说话。”

  说着,秦枫又从里屋拿出了茶壶和杯子,为花含烟满上了一杯清茶。

  花含烟也不客气,她赶忙将斗笠摘下来,拨弄了几下被压塌的头发,笑着调侃道:“都叫琳琳了,看来真是好事将近啦?”

  被好友调侃了几句,秦枫的耳朵不着痕迹地红了起来,他笑着说道:“也不过这两日,就会把事情办了。”

  花含烟了然,她低下头喝了一口茶,又将杯子放在桌上,小声地询问道:“…我哥哥,怎么样了?”

  门派两方势力僵持不下,花清榕有心清理门户,但究竟是否能够做成,花含烟心中也没有底,正因如此,才更为哥哥担心。

  “怪我,我该早些去跟你把清音派的事情说清楚的。”秦枫皱着眉,不安地道歉,“你这些日子肯定过得担惊受怕的,对不住。”

  听到这话,花含烟不置可否地露出了苦笑。

  她的确梦见过很多次关于哥哥的场景,有时候花清榕是好好地待在房里读书练琴,还经常叫自己去他房间里吃糕点看书,一派祥和的景象。

  每当梦到这种情景,醒来后的花含烟都会莫名放心些。

  但又有时候,她却亲眼看见花清榕被关进地牢,那些凶神恶煞的老人轮番上阵对他冷嘲热讽,让他交出掌门的信物,才可以饶他不死。

  每当这时,花含烟都会大声叫喊着从梦里醒来,她回过神的时候,枕头和睡衣都湿了一整片,自己正被叶开长而瘦削的手臂拥在怀里,柔声地安慰着。

  少年细碎又灼热的吻落下来,花含烟才终于略微能喘口气,体会到自己还活着的实感。

  多亏叶开,不然这些日子对她来说,实在是地狱一般的痛苦和难熬。

  “其实,花掌门那边的事情,都了结得差不多了。”提到这些事,秦枫便坐下来,认真地同她说了起来。

  “你走后,陈老他们派了人上上下下地在清音山搜查,但一直没有你的影子,他们居然跑到花掌门处要人,还要搜花掌门的卧房和书房。”

  “什么?”听到这话,花含烟的拳头也不由自主地捏紧了,“他们实在是太放肆了,长老哪里有资格搜查掌门的房间?”

  秦枫也摇了摇头,说道:“不过还好,花掌门没有给他们得逞的机会,他早已知会了自己手下的心腹,将他们集会的房间团团围住,杀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但如此,花掌门还先发制人,逼着那些老东西把你交出来,若是做不到,就证明他们对你下了毒手,害你死于非命。”

  “毕竟,你失踪的事除了陈老他们以外,再无人亲眼看到,花掌门的话对于那些不知情的人来说,相当可信。”

  “这话一出,门派上下哗然,本来想要倒戈陈老的人,大部分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听到这儿,花含烟才意识到,自己的哥哥对于心机和权术也并非一窍不通,只是过去乐得做个甩手掌柜,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罢了。

  不知怎么的,知晓了哥哥的真面目,少女反而放下了心。

  “后来,那些人便宣称‘处置花含烟’不是掌门一个人说了算的家庭事务,而是关系到门派脸面的大事情,不可这样轻易放过。”

  “不过,花掌门早就料到他们会在小事上扣一个极高的帽子,所以提前派我把我师父请来了。”

  “你师父?”花含烟不由自主地惊讶道,“他老人家不是最烦管闲事吗?每天都躺在摇椅上晒太阳逗鸟玩,怎么肯来呢?”

  听了少女的叙述,秦枫不由轻笑一声,揉了揉鼻子,解释道:“因为是花掌门的拜托,我师父纵使不情愿,也只好去帮这个忙。”

  “既然他们说这不是门派内部的事情,那请其他门派的人来评理,更是情理之中了。”秦枫忍不住称赞道,“还是花掌门想得周到,用他们的话去堵他们的嘴,这样一来,这些老东西也无话可说了。”

  “那他们现在呢?”花含烟焦急地问道,“可曾再为难我哥哥?

  “怎么会呢?”秦枫说得有些口渴,将茶杯递到唇边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他们被掌门以【故意伤人性命】的罪名给关进地牢了,你哥哥说了,只等你回来发落的,你一日不回来,那些人便要在地牢里睡一日。”

  这个发展,实在出乎花含烟的意料,她本以为哥哥会受尽委屈,没准儿还会弄一身伤,丢掉掌门的位置。

  没想到他不费一兵一卒,就把那些怀着异心的人全部干脆利落地解决了。

  见花含烟不说话,秦枫以为她有些同情那些人,便理智地劝说道:“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若不是门派的长老,这会儿只怕已经身首异处了,将他们关进地牢,已算是法外开恩。”

  “我不是在同情他们,”花含烟听到这话,赶忙摇头分辨道,“我只是…终于放下了心,对我哥哥,对清音派,让他来做掌门,真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了。”

  “是啊,”秦枫感叹道,“雷厉风行,又有手腕和决断,花掌门实在是名副其实。”

  “这件事,我也得谢谢你。”少女终于想起自己还没有给秦枫道谢,忙说道,“若是没有你去请你师父,我哥他一个人肯定很难解决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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