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凤钗

  随着太子与众人到齐, 赛马盛典的开场仪式便正式开始了。

  由于是穆衡头一年主理这种盛事,自然少不了祭天地等繁琐的仪式。

  待到穆衡念完祝辞,并亲手敲响巨大铜锣后, 会场高台之上悬挂的六只彩球下面的使者将彩球的绳栓一扯,彩球一瞬间分开两半。

  随着彩球里面的金银彩纸落下,马场的栅栏开启, 所有参赛的骏马一泄而出,绕着马场内狂奔起来。

  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轰隆作响,犹如阵阵滚雷。

  热热闹闹的赛马盛会便正式拉开的帷幕。

  因头一日是初赛, 各家的赛马师率先初赛,而后才是各家矜贵的公子少爷们作为展示风采的友谊之赛。

  开始比赛前, 会有身着红色赛马服的侍女到各家廊阁之内请来观看比赛的人下注。因来观赛的大部分都是参赛的人家, 无论自家的马力如何也都会买自家的号牌。至于小部分未曾参赛的人家, 下注的方向也都是随着参赛人家的显赫程度来定夺。

  沈家如今虽然炙手可热,但到底看沈家不惯的人居多, 因此沈家的六号牌自然没有多少人选择。

  侍女递上来的号牌数量还剩下大半,沈如娇便直接将所有的号牌都定了下来。

  虽然不知穆衡给她找的是什么样的赛马师, 但想来应该不是寻常之辈,说不定能让沈家得个三甲之内的名次。

  沈如娇倒是没敢想第一名的名次,倒并非她长别人志气, 实在是她家从前的那个赛马师,鲜少有过败绩,其骑术与经验都非寻常人能比。

  各家都下过注后, 赛场之上开始有鼓声响起。

  沈如娇指着场下的两面大鼓,同穆绛鸢道:“待会儿鼓声结束,比赛就正是开始了。这初赛会比上六场,每场六人, 只有半数能入下一轮的复赛。”

  因穆绛鸢头一回观赛,沈如娇便细心地与她讲解马赛的规则,又细数了马赛上,那些有趣又好看的项目。

  沈如娇津津乐道,穆绛鸢也听得津津有味,谈话之间鼓声停了下来,而停下来的那一瞬间围栏打开,六匹马瞬间弹出,而其中一匹马如利剑一样直冲最前方,不多时,竟甩开了身后五匹马半圈之远。

  穆绛鸢看得目瞪口呆,被那马的速度惊到了。待她看清了马上的人时,她嘴巴惊讶地长大,仿佛能塞下一颗鸡蛋。

  “沈姐姐……那是,那是我太子哥哥吗?!”

  太子哥哥?穆衡?

  沈如娇一怔,往场中张望,果然一眼看到一骑绝尘的那匹马上的人。

  距离虽然远,但沈如娇与穆衡这么久日日夜夜相处下来,又怎会认不出。

  穆衡骑着的马身上贴着一个巨大的陆字,那便是六号。

  沈如娇看到后不禁地站了起来,尤其是看到穆衡身下的马跑得飞快,穆衡整个人几乎半腾空地在马上。

  沈如娇一颗心提得老高,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出了廊阁,扶着高台的围栏,手也握紧了栏杆。

  她原以为穆衡不过是支一个手下来帮沈家参赛,却没想到,他竟然亲自上场!

  沈如娇心里情绪翻腾,感动自然是有的,但担心更甚。

  赛马场上,若有个不慎落马,马蹄之下便是九死一生。

  此时,不仅是沈如娇和穆绛鸳认出了穆衡,场上的看客们也有不少认出那六号马上的人竟然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怎会下场比赛?!”

  “六号是谁家的马?”

  有那记性好的一下子记了起来,方才下注的时候,六号牌上写着一个沈字。

  因京中沈姓的高门只沈国公一家,不必猜测也知太子如今这一出是为了谁。

  有不少人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缘由,从最初的惊诧已经变作了对沈如娇的不满和酸妒。

  穆衡今天是以真面目示人,方才率领众人入场时就已经让不少人认了出来,他与那沈家赘婿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至此哪儿还有人不明白,为何她沈如娇一个已婚妇人竟然能登上太子妃之位。

  原来是太子先入了沈家门。

  将这事儿一串,多少人家的女儿心里头跟打翻了醋瓶似的,酸得要命。

  原本以为沈如娇委身了一个下奴,就算能成为太子妃,也一定是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

  只怕在那太子妃的位子上坐不了几日,等太子登基就得被扫地出门。

  如今骤然知道真相,一个个心里拧成一团。

  只恨这沈如娇不知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竟然能勾引得金枝玉叶的堂堂太子委身入赘到沈家!

  即便是假的,是为了掩人耳目,也叫她们心里头忿忿难平。

  沈如娇没去关注四周频频向她投来或羡艳或怨妒的目光,视线直勾勾地落在穆衡的身上。

  直到第一场比赛结束,穆衡稳稳拿下这场比赛后,沈如娇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来。

  云锦怕她着凉,拿着披风来给沈如娇围上。

  穆衡赢了之后,远远地看向沈如娇的方向,见到自己的小妻子正凭栏相望。

  他扬起一个笑容,朝着沈如娇招了招手,跟她打招呼。

  穆衡本就生得俊朗如玉,他这一笑,更是有如春风拂面,叫人心生喜欢,惹的一众姑娘小姐们忍不住眼珠子直直地黏上去。

  偏穆衡眼中只容得下沈如娇一人,满场的秋波扫过来,他半点儿没沾,将马绳丢给随从,对着沈如娇指了指他身后的高台。

  沈如娇冲他点了点头。

  初赛比完,上午的赛事也就暂告一段落了,中午兴宴一场,到了下午再行公子哥们的游乐之赛。

  只是方才众人都没想到太子会下场比赛,谁也没当回事儿,可如今太子下场比了头一场,下午参与马上射箭和马球赛叫所有人都不免紧张起来。

  太子若是也下场同他们比试,赢是不敢赢的,可是输也要输得有技巧才行。

  没想到,太子只比试了一场,并未打算参与后面的比赛。

  有那机灵地趁着午宴的工夫叫人前去打听,才知太子只是为了沈家参赛,这才让这群公子哥儿们松了口气。

  午宴开始之初,菜肴陆续上桌时,对面高台之上上来两列身着红色赛马服的侍女,捧着今日的彩头上来。

  因上午的初赛比了六场,彩头也备了六份。

  按照以往的惯例,应当是从首轮颁发,直到第六轮。

  但今年却反着来了,从后往前,第六场到第二场的比赛的彩头全都发放出去之后,才是首轮比赛的彩头。

  前面五轮比赛的彩头多是金银玉器等物,到没甚稀罕之处,众人也都不是为了其价值几何,纯粹是为了讨一个喜庆。

  因此众人虽觉得这次彩头的颁发有些奇怪,倒也没怎么在意。可最后一个侍女捧着彩头上来时,在场的宾客们可全都淡定不起来了。

  尤其是贵女贵妇们,甚至长公主也直勾勾地瞪着那个女侍掌中托起的那物。

  “莫不是我看错了吧?那侍女手里的可是先祖皇后的凤钗?!”

  一个着粉衣的贵女忍不住念叨了一句,因为情绪激动,音调便有些不受控制偏高了一些。

  那侍女手中的托盘之上,放着一枚金制凤钗,凤凰振翅欲飞,身上的每根细羽毛都栩栩如生,无论是形态还是做工都宛若活的一般,让人初初一看心中不由生出惊叹。

  最为华贵的当属这凤凰的凤尾,凤尾足有九根之多,每一只凤尾的末端都钳着一颗珠圆玉润的金珠。金珠周围以五色彩宝镶嵌,单看一只凤尾已是赏心悦目至极,更遑论九支凤羽交相辉映,直让人不敢直视却又被其华美挪不开视线。

  除了凤钗本身美丽华贵之外,这凤钗的来历亦是不同凡响。

  当年先祖建国之初,恰逢天灾兵祸最为凶残的几年,先祖与皇后率领前朝后宫所有人节衣缩食,粗茶淡饭,为了给灾民和前线的战士将领们挤出银子。

  先祖皇后是农户出身,直接宫内不住人的宫殿都开垦了荒地出来,自己种地种菜,让宫内的人自给自足。

  先祖不但没有怪罪,反倒陪着自己的妻子一起下地干活。

  由于先祖帝后的表率,无论是前朝的大臣还是后宫之中的宫人,没有一个人怨声载道,反倒都齐心协力在各个方面上努力节源开流。

  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将整个大兴朝的局面扭转过来。

  好不容易国家和人民都逐渐过上了太平的好日子时,先祖皇后却因为一场风寒一病不起。

  先祖不舍妻子,更愧疚妻子一路跟着自己打江山守江山,好容易日子好起来,却还没享到福,就要撒手人寰。

  因此,先祖便叫人去打造了这枚极为华贵的凤钗回来,亲手为先祖皇后戴上。

  当时先祖皇后已经病入膏肓,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可先祖给她戴上凤钗时,仍旧夸赞其美若仙子。

  戴上凤钗的第二日,先祖皇后便驾鹤西去了。

  先祖皇帝痛彻心扉,但也立下誓言,此生只先祖皇后一个妻子,决不纳第二个女子入宫。

  此事也引起前朝后宫的巨大震荡。

  毕竟延绵子嗣亦是皇家的责任之一,先祖皇后膝下只有三子,若是有个天灾人祸的意外,江山岂非后继无人?

  但好在,先祖皇后的三个皇子都极为有出息,随着三人年岁渐长不但没有出现兄弟阋墙场面,反倒三人之间情感极为深厚,共同开创了靖安盛世。

  先祖皇帝离世之时,手里还一直摩挲着这枚凤钗,并留下遗诏,这枚凤钗只能由皇帝亲手给皇后戴上,并且要允诺自己的皇后,此生此世只爱她一人,绝无二心,否则这枚凤钗就只能放在佛堂之中,任何人不得亵渎。

  也正是因为这个遗诏,自先祖与先祖皇后离去后,这枚凤钗就再没有被任何一任皇帝拿出来过。

  毕竟谁也不敢立下这等誓言,君王的情爱自古都要比寻常人淡薄,又怎会许下这种关于一生的重诺。

  也是因此,在场的众人里,只听说过先祖皇后的凤钗,却从未亲眼见过,因此一面惊疑这凤钗与传闻中说的一模一样,一面又觉得如此重诺,难不成太子今日就要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许下?!

  在众多人之中,安庆长公主是最为震怒的。

  别人或许没见过这枚凤钗,她自小在宫中长大的一个堂堂长公主岂会没见过。

  这就是那枚华贵精美又意义非凡的先祖皇后所佩的凤钗!

  安庆长公主直接站了起来。

  她此前总也寻不到的太子如今就在眼前了,她此时不去阻拦,往后岂非要看着沈如娇这个贱人踩在自己的头上!

  永宁侯被妻子这么一下子站起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正要出声询问,就看到妻子怒气冲冲地下了台阶,往高台的方向去了。

  “坏了,坏了!”永宁侯顾不上许多,赶紧追了上去。

  他虽然与太子没见过几回,但仅有的几次见面之中也能感受的出,这位太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瞧着温和面善,却心硬如铁。

  别的不说,就看他对太后,对陛下的态度就能知道,安庆长公主这个姑姑在他心中是个什么位置了。

  自己的妻子想去摆姑姑的谱,那无异于是拿鸡蛋去碰石头。

  果然,如永宁侯所预料的一样,安庆长公主寒着一张脸冲上了高台,就在穆衡拿起凤钗准备将这枚凤钗赠予沈如娇时,她站在穆衡身后怒喝一声:“慢着!”

  穆衡满心给沈如娇准备的惊喜,被安庆长公主骤然打断,一脸不满地看了身后的几个侍卫和内官一眼。

  侍卫和内官全都有苦难言,一直以来,长公主就是京城里最霸道的人,陛下又一直纵着长公主,因此这些人惯性使然,不敢阻拦。

  待被太子不满地瞪了一眼后,才回过味来,如今这大兴朝虽还未易新主,可俨然已经是太子当权了。

  侍卫和内官们此刻也是懊悔不跌,但长公主已经来势汹汹地走到了穆衡面前。

  她伸手就想去夺下凤簪,被穆衡一手握住手腕,都还没怎么势力,长公主便觉得自己的手臂仿佛要断了似的,当即疼到神色扭曲。

  “你这个……”长公主到了嘴边的“贱种”二字到底是没敢说出来。

  她知道太子如今如日中天,自己与他硬碰硬是讨不来半分便宜的。

  “放手!我是你姑姑!你怎敢如此对我?!”长公主摆出长辈的架子来,想要以姑姑的身份让穆衡想起自己到底还是姓穆,而非姓沈。

  “孤是太子,孤为君,长公主品同诸侯王,乃臣。”穆衡冷冷地看着长公主,脸上没有半点儿笑意,更不见安庆长公主所以为的姑侄之情。

  “可我毕竟是你姑姑!论及君臣难道就不论及论理了吗?!”安庆长公主看着穆衡这张脸只觉得胆寒。

  这贱种当年她瞧着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如今看来真应验了她所想!

  穆衡钳着长公主的手一推,将她直接推出去五六米,若非后面赶来的永宁侯扶住,只怕是要当场摔到地上。

  安庆长公主正要发怒,就听到穆衡语气寒凉地问道:“长公主突然冲上来,又对孤动手,可是想要行刺啊???”

  “殿下误会了!”永宁侯赶紧拉住妻子,让她不要再惹怒太子了,“长公主是见到这凤簪心中一时感念,想起先祖皇后来了,所以才失了分寸,还请殿下万万不要怪罪她。”

  “既知凤簪珍贵,又为何动手抢夺?简直是藐视先祖皇后。顾念你们是初犯,还请永宁侯带着长公主回去,亲手抄写超度经文交于韩观主,焚烧以祭奠先祖皇后的英灵。”

  永宁侯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子,不等长公主张口,忙不迭的应下,拉着仍旧想要争辩的妻子匆匆下了高台。

  穆衡眼尾都没朝安庆长公主与永宁侯二人撇一下,将凤簪举起,朝向对面他心中最为珍视的妻子,朗声道:

  “这枚凤簪乃是先祖皇后所佩,当年先祖曾有遗诏留下,后世子孙,如有珍视之妻,方可将此簪相赠。若赠此簪,便等同于立下誓言,此生此世唯爱妻子一人,珍之重之爱之敬之,如有违背,便不配再做大兴的君主,更不配为穆氏子孙!”

  此言一出,果然引起场上众人一片哗然。

  有那忠老之臣更是高声疾呼:“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唯有延绵子嗣,方能江山永固!”

  “殿下三思啊!!!!”

  相较于操心皇家子嗣和江山稳固的老臣们而言,沈国公沈明煜则是满心的欢喜。

  太子能当着众人的面允下如此重诺,可见是真将娇娇放在了心尖之上。

  一直以来操心不已的沈明煜终于放下心来。

  甚至生出几分妹妹即将出嫁的感慨和心酸出来。

  此时再看穆衡,俨然成了拐走自家亲妹妹的臭小子,再想到太子初初与妹妹成婚时,那副守礼的样子,横看竖看都觉得是装模作样。

  顿时后悔妹妹不该如此轻易地答应太子。

  怎么着也该好好磨一磨,让其吃吃苦头。

  不过……沈明煜看着对面妹妹幸福又甜蜜的笑容,内心叹了一声,只要妹妹开心,其余旁的都无所谓了。

  未婚的贵女们看到凤钗时一个个就已经心中暗道不好,如今在听到太子所言,更是脸色都白了。

  她们之中哪个不盼着选秀之日的到来,哪个又不盼着沈如娇早早成为下堂妇,好由自己取而代之!

  可如今,太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将先祖皇后的凤钗相赠,这就意味着她们再无与沈如娇相争的机会了!

  那沈如娇到底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贵女们恨得眼珠子都红了,有几人甚至一时心绪起伏太大,晕了过去,而因为气愤被拧烂撕碎的帕子更是不知几何。

  面对这些嗡嗡作响的杂音,穆衡全然没有去理会,只带着微笑看向远处对面高台的沈如娇。

  沈如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给弄懵了,一颗心咚咚咚地跳得飞快,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身前的栏杆,被穆衡的话弄得心绪一下子是激昂翻涌,一下子又是柔似春水。

  □□皇后的凤钗沈如娇自然也有所耳闻,因此穆衡将凤钗拿出来时,她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震撼。

  只娶她一人为妻,此生绝不相负的誓言穆衡早已许过。可如今穆衡竟当着众人的面,借着先祖皇后的凤钗,以先祖之遗诏再次立下重誓。

  “今日我将凤簪赠予我的太子妃沈如娇,以先祖之遗诏为誓,此生此世,永不相负,唯愿此生笙磬同音,恩爱绵长。”

  穆衡这句誓言一落地,好几个老臣的脸也成了猪肝色。

  谁也不敢更不能去教唆太子违背先祖之遗诏,此乃大不孝以及大不敬之罪。

  在场众人心有计较,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穆衡从高台之上下来,走到沈如娇的面前,将凤簪亲手为沈如娇戴上。

第97章 凤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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