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曾经
关钊并不招女下属待见，这一点，从他手下女同事大多工作不超过一个月就知道。
在他眼里，对女同事一视同仁——不论性别，一样加班不分钟点，一样出差不分日夜。
对他有别的心思的不要，人不够灵光的不要，受不了压力的不要……招了三四个流水似的女秘书之后，冯嘉玮干脆再不找女孩了。
留下周湘，关韵事先举荐安排是一方面，觉得她可信是另一方面。
寥寥见过几面，能力上如何他做不出判断，性格上——虽然他也挑过毛病，但是他认可，她适合和自己共事。
认真上进的女孩子, 懂得接纳、有同理心。虽然她身上缺一些冯嘉玮具有的攻击性，偶尔少点自己的主见，但是，基本满足他的高要求，且她极为熟悉关氏，给了他们不少方便。
开始的时候他还想过，如果周湘换成男孩，他们的配合会更如虎添翼。
没过多久，他这个念头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那会正值关钊上任后第一轮客户拜访回来。国内的酒桌文化让他适应不良，初来乍到新上任，必须实打实的喝酒，不能打一点折扣。
那天应酬完在车上，还没到家他就撑不住了。肚子里火烧火燎似的剧痛，到医院一查，急性肠胃炎，而且马上就要胃穿孔了。
医生告知需要立刻住院手术，洗胃、开刀一通折腾，他纵使长期健身、底子再好也顶不住了。
那阵子老太太身体也正闹毛病，每次换季的时候，都要静心修养十天半个月。他让知情的几个人一律瞒着关家人和公司高层，谁也不许透露一个字。
冯嘉玮在公司里替他主持大局，医院这边就留了周湘照顾。
女孩子总是细心周到一些，冯嘉玮很放心，只有每天半夜结束了工作才到医院露上一面。
可是，周湘也是个没怎么照顾过病人的。每回输完液给他拔针，或者推他去做检查，自己反而紧张的如临大敌，手忙脚乱的慌张。
医生说的很多专业名词谁也听不懂，周湘一边听医生讲话，一边在手机上劈里啪啦一通速记。回来病房后有空的时候，她把医生的话在本子上整理出来，不懂的症状一条一条的百度，比在公司里工作还认真严谨。
关钊一开始觉得身体没大问题，只是酒喝多了消化不好。他照样远程指示工作，该开会时电话接入，除了把办公地点换成了医院，工作一点没有耽误。
周湘拦他几句，他还不耐烦，弄得她也不敢多说。
累了两天，周湘推他去复查。当医生宣布溃疡不见好、反而恶化的消息时，他才不得不认栽。
而她——觉得自己从没有这样失职，那一刻急得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啪嗒啪嗒的掉个不停，把在场的医生和护士都给吓到了。
他是第一次见她哭，平常稳重懂事的女孩突然崩溃了似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劝，只能板着脸叫她冷静点，先听医生怎么说。
但当下，他其实就心软了。
后来护士和他说，周小姐回病房后，偷偷在隔壁空房间里哭了大半个钟头。再找医生咨询的时候还抽噎着，谁见谁都觉得可怜。
关钊听了更觉得闹心。可和工作上的闹心完全不同，里面好像还夹杂了一点别的东西。、
关钊无法，只能把公司的事暂时全权委托给了冯嘉玮，老老实实的在医院休养生息。
周湘和冯嘉玮说好了，公司如果没有天大的乱子，就不要来打扰老板，病房里一律不见客。
她收起了关钊的电脑和手机，电话进来她会先过滤一遍，尽量不让他劳一点神。
一众事宜全靠她打理。住院治疗的那段时间，可以说是关钊回国后最放松的日子了。
在公司的时候，怎么安排工作，她听他的。在医院里，怎么不许工作，他只能听她的。
公司一个副总联系他说有急事，周湘在电话里挡人，不肯放行。
对方火了，拿话威胁她，连说了十分钟电话都不罢休。周湘微笑着，把对方的怨气和挑衅全盘收下。
关钊在病床上听不过去，说：“电话给我，我来和他说。”
周湘怕他一说就刹不住车，咬的死死的不松口：“不论如何，您先报方案上来，稍后我们会提交给老板。”
真可谓尽职尽责，得罪了人，也不怕他们回去打击报复。
其实，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温吞胆小。而且，在她的位置上把他护得严严实实。
被保护的感觉很稀有，也很不错，他倒成了弱势群体。
她以为他是共患难的上司，冷面无情的心中只装得下工作。可是，他对她的感觉，却有了新的视角。
也许是他发烧到意识不清时，半夜探上额头的小手安抚了他。也许是他冷汗淋漓时，急得隔着被子给他按揉胃部的接触，给了他异样的心绪。
他突如其来的发现，她是个女孩子，而且是个他会觉得窝心、会想靠近一点的女孩。
那时，她还没和前男友分手。他听她在病房外面和前男友打电话，电话那边没完没了的问她一天的情况，他忽然觉得很烦躁。
出院了之后，一切似乎恢复原位。
周湘仍会每天按时按点的盯着他吃药，在会议拖堂的时候，大胆的敲门催他们必须结束。
早晚给他准备了热水袋，让他肠胃暖和一些，不至于受寒。
背后提醒冯嘉玮，两人一起看着他，不能抽烟，不能喝酒喝咖啡，只给喝白开水……
他开始留心，不经意进入眼帘的细节越来越多。
有的副总，总是在工作上细小的地方为难她；她连着熬了几天加班，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天气降温了，她又露着细腿穿裙子……
周湘刚分手的时候，大晚上，他在公司撞见她又一个人哭，眼睛红肿的像小兔子一样。
气归气，人又不能不管，只能拼命给她布置工作，让她少想些有的没的。
周湘变得不爱说话了，笑容也少了。以前笑起来甜甜的模样不见了，整个人萎靡消沉了下来。
那一年春节，关家人齐聚一堂，海外国内的老人们都返程回来。
家庭聚会上，长辈们打趣小辈都大了，关晴厚脸皮，自夸说她还没长大，依旧是家里的“小甜心”。
关钊听着走了神。关晴真是大言不惭，她是小麻烦精还差不多，还小甜心。
这么腻腻乎乎的称呼，亏她说得出来。国外大家喜欢叫女孩子sweetheart，他没叫过，可他直觉的就想起了周湘……
那一刻发现，原来，感情真的不一样。
关钊和周湘说起过去，当然不会事无巨细的，和她剖析自己当时是怎么慢慢上了心。
男人的感情内敛，自尊心使然，说起细枝末节来，会觉得过于琐碎小气。
他只略略提了几件有印象的事，一句带过。
两人洗漱完准备入睡，周湘躺在他身边，失望的嘟嘴：“就这些呀，没了？”
“嗯。”
“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我有好感的，你都没有说清楚……”
“天天见面，哪说得清楚？也许更早，我自己都不知道。”
“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我才刚进公司没多久呢。”
关钊肯定的说：“五年前。”
周湘早记不清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现在的敏锐度，以为就是关韵的寻常朋友。
她托着下巴趴在床上，想了一会问：“你说，如果喝醉那天我们在楼下没碰到，是不是就不会在一起了？”
“不会，还是会一起。”
他把手机关了机，扔在床头柜上，也跟着躺下来。
“真的吗？”
周湘不太相信，工作场合两人都是十分尽心尽力的风格，肯定不会有什么男女感情上的交集。
私下里，确实没什么互动，更别说能发展到谈情说爱的地步。
他游刃有余的答：“机会可以自己创造。只要我想要你，你就逃不掉。”
周湘笑逐颜开，也是就他，能说出来这么唯我独尊的话。
论起下手的果断，确实谁也比不了他。
“是，你真的目的性好强，那天逮着机会，就把我往床上带……”
“一步到位，不能给你留后路。否则等你想来想去，肯定拒绝我。”
“坏人……”
她娇嗔的抱怨被他压过来的嘴唇含住，直抵到舌尖，缠绵的被他卷着纠缠。
亲了又亲，呼吸乱了，被子乱了，衣襟也都开了……
半晌他才规矩下来，抬身关了灯，抱着她轻轻的拍了拍，哄着她。
“睡吧，做个好梦。”
她累的很快睡着了，真的做了梦，梦里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