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270

  贺丰宝带他出去,门口站着一个女人,警察拼命拦她,却怎么都拦不住。

  江易交代的事情里包括他挑唆韩巴绑架霍明芸,作为当事人有权知道真相,警察没有瞒她。

  霍明芸冲过警察的阻拦,站在江易面前,她哽咽着问:“那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策划的?”

  “是。”

  她扬起手要给他一记耳光,可手掌抬到一半,却怎么都落不下去。她眼里满蓄的泪花顷刻间滚落:“你考虑过我没有?”

  “我一直跟在韩巴后面,你不会有事。”

  “万一呢?”霍明芸嘶吼着,“万一韩巴真对我下手,你隔那么远,又能做什么?”

  “如果有万一,我把命抵给你。”

  男人的话像是负了责,却怎么听来都残忍,不光是对生命的漠视,更多的,是对她的毫不在意。

  霍明芸问:“这一切都是为了赵云今?”

  江易没有回答,她不再哭了,抹掉脸上的眼泪,一字一句地骂:“江易,你就是赵云今的一条狗。”

  江易眼眶贴着纱布,仅剩的那只眼里平淡得没有任何情绪。

  他面不改色,平静地说:“总好过做霍家的乘龙快婿。”

  霍明芸僵硬在那里,望着男人被警察带走的身影,再也按捺不住,靠着墙抱头痛哭出声来。

  ……

  医院走廊静得出奇,只隐约能听到远处的抽噎声。

  江易走过拐角,在尽头的窗口前,赵云今静静地站着。

  他停住脚步。

  午后窗外的日光正灿烂,一半落在桐花树,一半打在她瑰丽的红裙上,将她蓬松的裙摆浅浅地镀了一层边。

  贺丰宝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寂静而狭长的走廊上只剩他们两个人。

  赵云今朝他走过来,她神情明艳,恍惚中让江易回到了少年时候,她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倔强骄纵的少女。

  “乌玉媚死了。”

  “我知道。”

  “于水生和霍璋的判决书就要下来了,不出意外,会是死刑。”

  “我知道。”

  “他墓碑上的相片换回来了,和从前一样英俊。”

  这件事江易不知道,他没有说话。

  赵云今仰头看他,将他脸上每一处每一寸都细细看遍。

  她说:“我要把孩子打掉,一个人带着他很难生活,也很难交往新的男人。”

  江易没有回应,他目光落在她红裙下的小腹,那里已经有了微微的凸起。赵云今说得随意,仿佛那对她而言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不值得浪费过多的言语。可她每一个字,都像柄利刃,在江易心上扎出一个个清晰的血窟窿。

  他的沉默有一个世纪般漫长,过了很久,他嘴唇动了动,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暗哑。

  他说:“好。”

  赵云今挑眉:“好?”

  四年前林清执出殡,江易曾去了现场,可他不敢接近,只能站在街角远远地看着。那日下着濛濛细雨,少女抱着一张被黑布蒙起的遗像,一步步走在车队的前方。她没有哭,只是脸上的神情空洞迷茫,像具失去了灵魂的傀儡。

  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江易将错通通归结到自己的身上。

  他生活在深渊,爱于泥沼中慢慢发酵,生长在无边无际的尘埃里,那里面有许多阴暗的东西,或许令人窒息。

  他也曾试图为了她走出地底,可却不慎,拉她坠入到更深的黑暗里。

  ——赵云今的一切痛苦,都烙上了他的印记。

  她说孩子累赘,要打掉他重新开始,江易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说不。

  赵云今问:“药流还是手术?听说流产是要把胎儿拿钳子一点点绞碎,从体内掏出来丢进垃圾桶里。”

  江易死盯着她,她感受到他目光里的怒意,笑着明知故问:“你生什么气?”

  窗外桐花落了,柔柔荡荡地飘在午后风里。

  “虽说是为了结束他的痛苦,但林清执到底是死在你手。”赵云今一步步贴近,站在他面前抵住他的胸膛,他只要微微低头,就能闻到她唇齿间溢出来的淡淡香气。她说,“阿易,你欠我一个哥哥,拿什么还?”

  她笑容明艳如日光下的桐花,手指沿着他僵硬的胸口向上攀附,最后轻柔地落在他那只残眼上:“他说你是个别扭的小孩,叫我原谅你。”

  沐浴在赵云今这样温柔的呢喃里,江易的冷漠出现了一丝松动,而后轰然崩裂,炸开一道道清晰的细纹。

  赵云今又贴近了近,几乎攀在他耳畔:“等你出来后,我嫁给你好不好?”

  江易这才看见,她抚摸着他伤口的那只手腕上,戴着一条破旧的五色线绳,在光影下闪烁着莹莹的光泽。

  他低下头,撞入她澄明的双眸,沙哑着声音:“你记起来了?”

  赵云今又笑了,她那俏皮的一笑,一瞬间将人带回到那夜清透的月色里,带回到一场不愿醒来的悠长的梦中。

  在梦里,两个彼此温暖的天真孩童相拥而眠。

  她仰头,一个柔软的吻贴上他干燥的双唇。

  那年春日的暴雨直到今时今日才彻底停息,雨后世界的满目疮痍也袒露在阳光下,渐渐被填补。

  世界寂静无声,在某一刻,江易甚至能听到花落的声音。

  一吻毕,她鼻尖亲昵地抵着他:“哥哥,把你自己还给我吧。”

第123章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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