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顾深过来了,很多事都方便许多。

  比如那硌得人腰疼的床板,或者忽闪忽闪奇怪的灯泡,以及时而不出热水的花洒。如果单是曲岭惜一个人,他大概也能搞定,但依照他的个性,不是拖延就是哭丧着脸投奔无门。

  一个人,总比两个人难。

  曲岭惜和顾深互相扶持了一周后,所有事都进入正轨。

  小攒笑着告诉他们,帮顾深申请的住处已经下来,他们很快就不用挤在一起啦。

  曲岭惜表面上,谢天谢地。

  实际上,心里涌过一阵失落。

  这一周的时间里,曲岭惜已经尝试过教学。他只是一个美术老师,却因为美术终究是一门兴趣课,被安排成数学、语文、美术三合一的人民教师。

  可以想象,凉城的教师资源究竟有多稀缺。

  好在,只有一个班。曲岭惜不至于周转不过来。

  习惯一阵后,他晚上还有精力再和顾深来个两回合。事毕,曲岭惜来了一根事后烟,他坐在床头,烟雾袅袅,心想,事业、情人、美貌,他都完美拥有,这不是人生赢家是什么?

  曲岭惜得意地抖着腿,顾深赤着胸膛过来,一声不吭地夹断曲岭惜手中的烟,随意地丢到垃圾桶里。

  曲岭惜猝不及防,对情人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顾深看着他,目光犀利:“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曲岭惜一愣,“早就学会的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明明他们在凉城初遇的时候,顾深就知道的。

  “Cherish不会。”顾深仍在盘问,“所以这四年间,你究竟什么时候学会的坏毛病?”

  很普通的一句话。

  曲岭惜却莫名被扎了一下,他宛如被踩到逆鳞的刺猬,浑身炸毛,他推搡着顾深,嚷道:“好的,Cherish是白月光,他不会抽烟,还很爱你,你去找他啊。”

  顾深静得宛如一座山,很沉,曲岭惜怎么都推不动。

  他都快急哭了。

  曲岭惜用尽蛮力:“你去啊。”

  顾深叹了口气,握住曲岭惜推他的手,附身在曲岭惜的唇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湛蓝的瞳孔下落着细碎的光,拼凑起对面人的身影:“我去哪里?我的Cherish就在这里,我心爱的人曲岭惜就在这里,宝宝,你说我去哪里?”

  曲岭惜安静下来。

  他缩在顾深的怀里,哭累了,一抽一抽,全是哭嗝:“……我,嗝,在凉城等你的时候,学会的,嗝,抽烟。”

  顾深早有猜测,他拍打着曲岭惜的脊背,宛如安慰着一个弱小的孩童,“是吗?”

  “我,嗝,所有的坏毛病都是那时候学的,抽烟,嗝,喝酒。”曲岭惜难过极了,因为他好丢人,止不住哭嗝,恢复记忆以来,他在顾深面前一直游刃有余、淡定自若,竟然毁于一旦,太丢人了,“最难过的时候,我一晚上能抽三四包,奈桑家民宿的烟灰缸,都不够我用的……嗝。”

  顾深似乎为了惩罚曲岭惜,打了下他的屁股。

  曲岭惜更羞了,蜷缩起来,像个红透的虾子。

  “我比他多了很多坏毛病,嗝。”曲岭惜扁了扁嘴,“但我也有比他好的地方。他,那种小少爷,娇气得很,觉得物质能满足一切,脏活累活都不肯干。我比他好多了……我现在身兼数职,还是个人民教师……嗝,也能体谅你以前对我的不好了。”

  美人打嗝也多了两分好笑,何况是哭嗝,顾深看着心爱又心怜,心想这么个宝贝,别人疼都来不及,他怎么差点就弄丢了呢。

  顾深爱怜地轻吻着曲岭惜脸上乱七八糟的泪。

  良久,等曲岭惜不再打哭嗝了。

  顾深忽然福至心灵,明白曲岭惜这段日子究竟在纠结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更喜欢四年前的你,而不是现在的你。”

  曲岭惜张大美眸,心想他怎么说出来了。

  这么直截了当,没有任何铺垫,就把这件事给捅破了。

  曲岭惜缩了缩脖子,不想说。

  顾深也不逼问。

  他起身去浴室想去打盆热水,没想到半夜凉城限热水,无法,顾深只好临时烧水,打了一小盆端到卧室,扶着曲岭惜给他擦脸。

  曲岭惜已经镇定下来,他难以置信刚才那个哭着打嗝的人是自己。

  他绞尽脑汁,都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顾深帮曲岭惜擦完脸,曲岭惜便歪了下头,问:“你说,我刚抽的烟,是不是有酒精?否则我,怎么就这样了?”

  曲岭惜怎么也想不明白。

  顾深哭笑不得。

  实际上很简单,刚恢复记忆时,曲岭惜心里满是防备,拿不准顾深什么意思,也拿不准顾深这个人,他甚至拿不准自己心里的想法。

  来凉城短短一周,两人朝夕相处,水乳交融,吃住在一块,睡在一块,皮贴皮、肉贴肉,曲岭惜自然毫无防备地卸下心房。

  深夜又是人情感充溢的最佳时刻,两人刚贤者时间,顾深又因为抽烟一事,问到曲岭惜最晦涩的心房深处。

  才有了这么一朝。

  顾深握了一下曲岭惜的脚,温凉的,他记得热水有余,就又重新倒了一盆,让曲岭惜把脚放下来,帮他洗脚。

  温热的水浸入脚踝,曲岭惜舒服得叹了口气。

  顾深真的把他照顾得太好了。

  气氛和睦又安静。

  顾深忽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心系的,还是四年前的你,而不是四年后的你?”

  “没有。”曲岭惜下意识否认,面对顾深灼灼的眼神,他又软下声来,“有点。我和四年前的自己,有太多不一样了。一个人,变了许多,那还是他自己吗?还有……对于我们的未来,顾深,我说实话,我还没想好。”

  顾深歇了口气。他心里最坏的打算就是,曲岭惜对于他,已经寡淡如水,毫无念想。

  现在看来,还没有。

  眼下的状况,比他设想得要好许多。

  顾深帮曲岭惜擦干脚,放回暖烘烘的被窝里。

  “每个人都会变的。”顾深道,“我的四年前,和四年后,性格、喜好也截然不同。但我就是我,我喜欢谁,我心里清楚。”

  “曲岭惜。”顾深凝视着他,“我看得清楚我自己,如果我不爱你,我不会拉着你不放手。”

  曲岭惜垂着眼,没说话。

  顾深继续说:“我不知道怎么做,你才会信,暂时就用我的方式来陪伴你吧。”

  两人重回被窝。

  曲岭惜和顾深交颈相卧,连呼吸都在缠绵。

  曲岭惜忍不住问:“我是不是有点作?”

  “没有。”顾深揉着曲岭惜后脑勺的头发,开玩笑说,“不作。何况,人民教师作一点又何妨?你可是一天要上三门课的骨干教师。”

  曲岭惜埋在顾深怀里笑。

  曲岭惜快要睡去,忽然问:“啊,那你……那么庞大的企业怎么办?T家没你没关系吗?”

  “我把Cherish这一系列留下来了。”顾深说,“其他的,我还给Abbt先生的长女了。”

  曲岭惜睡眼惺忪中忽然醒来,一头雾水,“长女?”

  他记起来了。这位便宜父亲除顾深外,还有一子一女,长子早就意外去世,所以他才试图培养顾深成为继承人。

  “嗯。”顾深说,“之前也是代管。T家的产业不应该留给我。但你放心,我和她的关系还算融洽,和西林的合作不会出任何问题。”

  曲岭惜仍然呆呆地望着他。

  顾深笑道:“怎么了?”

  “你……”曲岭惜依然难以置信,“放弃那么大的企业,来凉城做什么救护队?”

  顾深道:“职业不分高低贵贱。这些年我在一些企业上放的投资,还有Cherish的盈利,足够了。”

  曲岭惜还是不能缓过来。

  他说道:“我以为、我以为你当初和我分开,就是因为想要做继承人。”

  “不管你信不信。”顾深道,“我离开,跟利益没什么关系。纯粹是,觉得当时的自己,还不能够和你在一起。”

  曲岭惜沉默许久,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信,但你错了。”

  顾深:“嗯,我错了。我很后悔。”

  两人在夜里坦白相见,白天又恢复原貌,在旁人面前,又只是认识的好友关系。

  曲岭惜早就重新找到奈桑,告诉他前因后果,自己就是罗布,只不过当初失忆没认出他们来。奈桑喜极而泣,找出曲岭惜曾经寄存在她这里的明信片盒,问他还要不要。

  曲岭惜笑,“要。”

  他把明信片盒拿回如今的住宿。其实恢复记忆后,盒子里装得内容,他如数记得,犹如昨日。无非是一些对顾深的爱语。

  曲岭惜打开盒子,一一翻看。

  “顾深,雪山很美。有机会我们一起看。”

  “顾深,我好无聊。我在这里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地麻酒好难喝,可这里只有这个,我快喝吐了,那天一直哭,奈桑问我为什么哭。你在哪里?我不想哭。”

  “顾深,今天我迷信了。她们说这里的佛寺很灵。你知道我,求得是什么吗?”

  曲岭惜放下明信片,他当然记得。

  最难过的时候,他求得也只是:“愿他,一生无虞,长命百岁。最好,能一直喜欢我。”后来怕愿望太多,不灵,就划去最后一行。

  只剩第一句。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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