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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此从不承认。

  他只承认,在他有过的那么那么多的女人中,她确实是他比较喜欢的一个。

  他初见她,是在一个慈善晚宴。

  那日下大雨,他本不想出门,可向来爱做善事的许老爷给那个基金会捐了一大笔钱,所以基金会特邀许老爷登台致词。他作为许家唯一的儿子,不出面定会招来各路杂志小报一顿胡写,于是只好悻悻出门。

  晚宴一如既往地冗长,也一如既往地无趣。

  他被系得有些紧的领结勒得有点喘不过气,趁着许老爷与人交流做慈善的心得体会时,偷偷寻了个宴会厅外偏僻的位置,将领带拉扯松动,好好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他就是这时遇到她的。

  起初,只听到她的声音。细细的哭声,几乎被窗外那些拼了命砸捶而来的雨水风声掩盖过去。然后,他带着好奇心,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看到她蹲靠在墙根,一张脸埋在交叉置于膝盖上的双臂中。

  她穿的是慈善晚宴女侍应生穿着的大红色无袖旗袍,大腿侧边那道开叉口因为她下蹲的姿势而显露出了些许姣好的肌肤。

  她似乎感觉到了异样,微微侧抬起了头。

  倒是个美人,还是个楚楚可怜的美人。

  她看到他后,连忙收起了眼里的泪光,伸手抹了脸上的泪痕,然后飞快地起身,狠狠瞪了他一眼,再接着飞快地从他眼皮子底下遁走。

  他倒不是没被女人瞪过,但那些瞪眼,都带着三分娇嗔、七分勾引,不比她的这个瞪眼,让他有种自己的出现对她而言很不合时宜的感觉。

  他把领结重新系好,回到晚宴。

  许老爷仍在与人交流做慈善的心得体会,而他站在一旁,眼珠开始四处转悠。

  与他兴趣爱好相投,年纪又相仿的霍家启见了他的姿态,十分老道地打趣问他,看中了这宴会厅里的哪位美人。

  他摇摇头,说没有。

  直至晚宴散场,他也没再见到她。

  再见,已是两个月后的事。

  他应邀去参加本地一所大学的毕业典礼。

  这所大学的毕业典礼,他曾应邀参加过一次,那是他新婚的第二年。参加完毕业典礼后,那位代表毕业生上台发言的女同学频频向他示好,几日的时间,他们发展成了亲密关系。只不过女同学野心颇大,行事颇为高调,不甘只当他的红颜知己,三番两次挑战许少奶奶,惹恼了许老爷和李家,最后落得个被迫远走澳洲的下场。既有前车之鉴,这个邀约,许少奶奶希望他最好不要去。倒不是要干涉他交友的自由,只不过万一又交上那些自诩才能出众实则不自量力的女友,对他们夫妻而言,都是个麻烦。当时与他打得火热的港姐也不希望他去。

  但他最终还是去了,并且在穿着宽大学士服的一众男学生和一众女学生中认出了她。

  他从不知道考上了大学的女学生,竟还会穿着旗袍在酒店兼差赚取那一点点薪酬。

  他直觉她缺钱。

  结果,她还缺心眼。

  他主动走到她跟前,主动同她打招呼,主动想要认识她,她却对他置之不理。

  不知霍家启是从哪里得知他在某个女学生面前碰了钉子,专门拿这事来笑话他。

  圈里几个人在他家打麻将,他手气不好,从开局就一直输,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霍家启这一揶揄,他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散场后,他打电话给自己的助理,让助理去摸清谢长思的底。

  翌日下午,助理向他报告了情况。

  他觉得,以谢长思的处境,她根本不应该拒绝他。

  可她偏偏就是拒绝他了。

  送花、送礼物,她不收,请吃饭,她不去。

  当他站在她住的那栋破烂得不成样的楼房前,被她又一次拒绝后,他突然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

  一个女人而已,何至于费这么大的心思?

  热乎了十来天,他最终对她撒了手。重新捡起了那位被他冷落了些时日的港姐,亲亲密密上了两回娱乐杂志的封面。

  要不是那日去谈生意,正巧看到她被女上司百般奚落而动了恻隐之心,帮她说了好话、撑了腰,他大概很快会忘记她。

  可正是因为他帮她说了好话、撑了腰,所以对方公司自以为特别识趣地将她纳入了那个项目,导致他总能见到她,也总能发现她的同事们都在明里暗里排挤她。

  干着这样一份不称心、不如意的工作,他问她为什么不跳槽。

  那晚是那个项目顺利完结的庆功会,他因身体不适没有饮酒,她倒是喝了一些,因此也没那么拘谨了,他说送她,她便上了他的车。

  面对他的疑问,她给出的回答是,因为薪水高。

  联想到她的处境,他觉得这个答案十分标准合理。

  他将她送到那栋破烂得不成样的楼房前,才发现那栋楼不知什么时候被烧毁了,只剩下漆黑黑的躯干。而她则搬到了对面那栋同样破烂得不成样的楼房里。

  她下车后,认认真真朝他鞠了个躬,郑重其事地谢谢他这段时日来的照拂。

  他照拂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唯有她,一本正经地向他鞠躬致谢。

  他坐在车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哭笑不得。

  霍家启说,她这是在欲擒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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