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前夜90

  所以,当他踏进家门的时候,他是准备告诉祝银屏,弟弟子誉大了,过几年也该成家,他准备将老家养蚕织绸的活计分给子誉管。理所当然的,分家后陶子誉和顾氏要住到乡下去。顾氏不在,没人在祝银屏面前提起胡婉仪,日后他也不会再和胡婉仪合作,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然而,一家人还算和睦的用了晚饭,待陶子谦回到小夫妻单独的院子里,祝银屏又换成了一副冷冰冰的脸色,进了房间,陶子谦本想把分家的打算告诉她,却突然看到桌上放着品香会的请柬。陶子谦早就知道庆王一家不是好人,便让祝银屏不要去品香会。

  然而祝银屏不仅听不进去,反而讽刺他:“那你又是什么好人,自己心思龌龊,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陶子谦皱起了眉,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

  “你干的好事!”祝银屏气势汹汹,朝他丟了一封信。

  祝银屏对他不闻不问,陶子谦本来心里就有怨言,一回到家她又兴师问罪,陶子谦也受不住了。胡婉仪做什么又不是他能够预料到的,祝银屏自己没尽到妻子的义务,却一遇到事情就来指责他,有这么不公平的事吗?

  再想到自己出门在外一直惦记着她,连她无理取闹的要求都准备答应了,陶子谦更觉得自己热脸贴冷屁股,白费了一片真心,他的脾气也上来了,冷笑着嘲讽:“屏娘出身侯府,眼高于顶,看不上我这样的人,却还要霸着我,我就不配有个知疼知热的体己人?”

  祝银屏色厉内荏:“体己人?什么配不配……管你配不配,我不答应就不行!”

  她这样说,根本不在乎他过得怎么样,只管自己作威作福,陶子谦心里满是失望,出言相激:“这世间,男子三妻四妾又不稀奇,宠妾灭妻的都大有人在,只要不休你,就算南安侯也挑不出我的错处来。屏娘,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别说六姑,我就是真收了十房八房,你又能如何?”

  祝银屏一下子愣住了,睫毛颤抖,嘴唇哆嗦,找不出回击的话。

  让她无言以对,陶子谦并没有获胜的感觉,反而身心俱疲,如果说这是一场战争,那他们全都是输家。

  陶子谦觉得窒闷到无法呼吸,他起身,想去院子里透透气。

  身后沉默的祝银屏突然爆发:“你!你给我站住!想去哪儿?!你、你还想去找那个贱人是不是?!”

  陶子谦脚步一滞,再在这里待下去他恐怕要疯了,只想先离开,并没考虑要去哪儿。可祝银屏这么一说,他要是不离家反倒像是怕了她……

  于是陶子谦回头,淡漠地说:“你看,我拦不住你去品香会,可是你也管不了我纳不纳妾,哦,对了,你甚至连我出不出这道门都管不住。”

  说完,他迈步离开了。

  ……

  陶子谦以往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偏偏自己媳妇不给他好脸色,他是决不会拿这件事去打扰继母和弟弟的,更不想让多嘴多舌的下人们看见,他心里不痛快,自去马厩牵了匹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有那么一瞬间,陶子谦真的想过干脆去找胡婉仪算了,反正她也愿意,何苦对着一颗捂不热的心折磨自己,找个爱自己多的人,也许一切都会变得容易。

  然而走着走着,被凉风吹了半晌,陶子谦渐渐冷静下来。

  祝银屏不是什么柔顺的女人,胡婉仪难道就真的能谦卑一辈子吗?以陶子谦对她的了解,胡婉仪聪明而又野心勃勃,怎么可能甘居人下,如今她为达目的可以伏低做小,日后谁又知道呢?何况他不可能休妻,家里已经有了一个争强好胜的祝银屏,再把胡婉仪纳进门,那才真是永无宁日了。

  陶子谦想得明白。娶了不该娶的人,是他的不幸;意识到这点还不悔改,是他的执念。就算是个错误,他和祝银屏也已经深陷其中,没必要再把不相干的人拉进来了。

  这时金乌西坠,天色向晚,冷风吹得人腿抖,陶子谦牵着马立在街头,苦笑连连。

  刚才气头上急匆匆出门,钱袋子都忘了拿,也没叫人跟随,如今想住店也不成,找熟人借宿嫌丢人,城门已经落锁,城外的庄子也去不了了……他明明有座宽敞的宅子,却好像突然无家可归了。

  陶子谦沉吟片刻,还是牵着马,慢吞吞地朝丰瑞祥行去。

  如果他没记错,今晚上当值的是周仝,周仝精明世故,不会乱多嘴,问些不该问的事……

  到了丰瑞祥,店面的门板都已经立起来了,陶子谦绕到侧门,叩了两下门环。

  隔了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小伙计见东家傍晚过来,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慌忙要去叫周掌柜。

  陶子谦拦住了他,让他把马带去马厩,自己往后院值房走去。

  顶头一间亮着灯的房间,是周仝的住处,门虚掩着,陶子谦推门进去,就看见周仝趿拉着鞋,正在往身上披棉袍。

  陶子谦摆摆手:“不必去看了,是我。你都准备睡了?那还是我打搅你了。”

  周仝忙说不是,问:“东家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陶子谦说没有,只是顺路走到这里,回家去太远,干脆来这儿凑合一晚。

  周仝脸上的褶子抖了抖,不过终于没有多问,殷勤地给陶子谦铺好被褥,又叫伙计送来热水热茶,还给屋里加上了两个新炭盆。

  做好了这一切,他问:“东家,是要我在这儿伺候,还是您想一个人睡?”

  值房都是大通铺,睡上六七个人都不算挤,陶子谦觉得自己独占着实有些过于空旷,便说:“你也留下吧,反正这屋都放了炭火,别浪费了热气儿。”

  入了夜,外边寒风凛冽,屋子里却被烘得暖洋洋,周掌柜给陶子谦铺了好几条褥子,尽量弄得舒适,可他躺了许久,还是睡不着。

  那边周仝的气息也似还醒着,陶子谦知道他不睡,周仝也不敢睡,于是干脆问了句:“老周,睡着了吗?”

  “诶,还没有呢。东家有什么吩咐,可是要喝水?”

  “没事。”

  陶子谦翻了个身,转向周仝,问:“老周,你说,女人究竟想要什么呢?”周仝不是他从老家带出来的人,只是单纯雇用,有些话反而更容易说出口。

  没想周掌柜却来劲了,哼哼了两声,老练地说:“女人啊,最贪得无厌了。她们想要什么,别说咱们,她们自己都弄不明白。您瞧每天来柜上看布料裁衣裳的那些女人,她们不都是看这个也好,看那个也想要,自己没有别人有的最好,非得买上一模一样的,可等真拿到手了,也不过就高兴两三天,之后又比不上别人的好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所以啊,要是女人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那可就完咯,她想要的没完没了,这可是填无底洞呀!不过,幸好女人贪心,要不然东家的生意怎么能做这么大呢。”周掌柜最后还不忘恭维一句。

  陶子谦只随口叹了一句,没想到竟惹出他的长篇大论来,只能赞叹:“老周……精辟!”

  周掌柜嘿嘿笑了两声。

  以他的阅历,早就猜到陶子谦家里有事,多半是被媳妇给赶出家门了,所以他得先站陶子谦这边,跟着一起骂女人,给陶子谦解气,不过又不能骂得太狠,毕竟东家惧内,回头和媳妇重归于好了,没准还要反过来怪他说错话。

  现在看陶子谦心情好些了,周仝又开始往回说道:“不过也怪,女人嘛,说贪心也贪心,说知足却也容易知足。”

  “您看我家那老婆子,年轻的时候没事就要找我的岔,我在她眼里简直一无是处。可后来……嘿嘿……”周仝要卖个关子。

  陶子谦好奇,问:“后来她怎么又知足了呢?”

  “嘿嘿,她嫁了我也不能跑,只能凑合着过呗。后来,接连生了几个小子,整天忙得脚不点地,也没空找我麻烦了。忙了十来年,好不容易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她这会儿却说,这辈子嫁给我什么都有了,她知足了。您说奇不奇怪,我什么都没做,她自己又满意上了……可见女人也容易对付,只要放着不管,她们自己哪天绕过弯就好了。”

  陶子谦沉默了很久。

  就在周仝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才听他低声说了句:“受教。”

  周仝都有办法管好自家媳妇,陶子谦可不想认输。

  第二天一早,离开丰瑞祥时,陶子谦心里憋着一股劲,心说他连几百上千人的家业都能打理得明明白白,难道还治不了一个女人了么。

  回家这条路正好经过胡婉仪的铺子,陶子谦心想他这就去和胡婉仪说清楚,先占上理,看祝银屏还能再挑出什么错来。不管她再挑什么,他回头就会把她送到乡下田庄去,四野茫茫无人,跑也没处跑,她想不安分守己都不行。

  等以后他们也生上几个小崽子,就算是祝银屏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来了吧。至于什么庆王府、品香会?哼,让她彻底绝了这份念想!

  想离开他,没可能。既然进了他家的门,就算死了也得埋到他家祖坟里。

  陶子谦这样想着。

  可是在胡婉仪那里得到的消息犹如惊天霹雳,等他心急如焚的赶到惠风园,映入眼中的却是火焰滔天。

  “金陵第一美人、侯府千金,又是什么好东西?还不是一样肮脏,这会儿,她怕不是正和夏郡王快活着呢……”胡婉仪对他这样说。

  祝银屏有没有背叛他,是不是心甘情愿和夏瑾偷情,前往惠风园的路上,陶子谦不能够确定。正因为不能确定,所以更加焦急,他强压着怒火,迫切想要找出个答案。

  然而,当他站到熊熊燃烧的烈火前,陶子谦忽然觉得那些都无所谓了。

  悔意顿生,陶子谦痛恨自己去想什么死不死的事情,甚至觉得这是老天给他的报应,惩罚他那份死不撒手的偏执。

  冲进火场前,从来不大笃信神佛的陶子谦在心里祈求:让祝银屏活下来。只要她活下来,她想要什么都行,就算想离开他,他也可以放手。

  让她活下来,怎样都好……

  ……

  回想起这段跌宕起伏的心情,陶子谦觉得很难和祝银屏说清楚,更不想让她知道他曾经有过把她关起来、逼她屈服的心思。

  现在两人难得情投意合,这种煞风景的话,陶子谦明智地选择不讲出来。

  于是他只是顺着祝银屏的话,说:“是啊,我真是喜欢你。”

  “特别喜欢。”

第55章 前夜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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