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番外二(县主vs沙弥)
一路上, 旭妍的脸颊都是红扑扑的，柴夫人问她怎么了，旭妍只含糊不清的说有些热。
这初夏的天儿, 的确有些热, 柴夫人没生疑, 这孩子从小又怕冷又怕热的, 娇气得很。
待回到家中, 也正值柴大人放衙, 只不过这日，柴大人被柴阁老叫去了书房, 整整两个时辰没出来，到了半夜，这才黑着脸回到房中。
柴夫人见他眉宇间难掩怒气, 心间惴惴, 道：“夫君怎么了？”
柴大人叹了一口气, 同妻子说话尽量温和, “妍妍睡了？”
“她那么大一个丫头，可不兴我盯着睡觉了。”柴夫人一顿, 好端端的突然提女儿，该不会？“可是事关妍妍？”
柴大人点头，当年宋大人派人去江淮给他报信，这才让他堪堪躲过了一场算计，后来景文帝明面上同从前无二般, 但暗中将柴家打压得更甚，连带着太子也差点被废。如此想来，拆大人心底涌起一阵恶寒，当初若不是宋家出手, 恐怕太子也要保不住，而他也早早就成了景文帝的刀下鬼。
如今，景文帝又一次出手，想要寻借口废掉太子，但父亲的意思却是要把妍妍推出去，从而让妍妍夫家的势力来稳固柴家的地位。
“父亲想把妍妍嫁给齐王。”柴大人眉间紧皱。
柴夫人一惊，立马竖起了眉头，厉声道：“我绝不同意！父亲他是怎么想的？齐王是谁？年龄同你我一般大，且他子女一堆，通房妾室更不消说，嫁过去做继室，这不是糟践我的妍妍？打死我也不会同意！”柴夫人双眼通红，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为夫没有同意，夫人消消气，我怎么可能会同意？”他柴少衡还没有无耻到卖女求荣。
“那要如何？如今可没有第二个宋大人舍命帮太子。”宋大人生前是个刚正不阿的御史大夫，当年景文帝想要废黜太子，打压柴家一党，而宋大人与柴少衡是年少好友，见不得他枉死，这才暗中出手相救，且对太子多有提点，怎料被景文帝知晓，随意安了一个冤罪，一家老小含冤入狱，家破人亡。
等柴少衡从江淮回来的时候，已然是回天乏力，但好在，妻子将宋大人的嫡幼子救了出来，也为宋大人留了个后。
柴少衡想到当年宋家惨案，仍旧气得发抖，他咬牙道：“这桩冤案，也不知何时才能为祁连兄平反！”
柴夫人拉住丈夫的手，稍作安抚。两人心中怎会不知，柴家所有的动荡，皆来自于东宫，只要太子不倒，柴家就不会倒，而为了稳固太子的储君之位，柴阁老定会千方百计为东宫谋划，哪怕是牺牲亲孙女。
而柴少衡心知，如今只有太子上位，才能洗去宋大人冤屈，宋家那可怜的孩子才能恢复身份。不然那孩子一直藏身寺庙也不是办法，总不能让祁连兄唯一的儿子做了僧人，那与绝后又有何异？
柴少衡目光如炬，心中暗暗筹划着。
第二日休沐，旭妍被双喜拽起来，去向父亲请安。柴大人让旭妍去书房找他，待人到了之后，柴大人首先便考察旭妍平日里的功课。
待马马虎虎过关之后，柴大人道：“阿爹给修亦小师父的书，送到他手上了？”
旭妍听到修亦的名字，随即心底一颤，她心虚的看了阿爹一眼，奶白的面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嗯...”整个人有些扭捏。
“你和修亦小师父也算是从小相识，你怎么不和人家小师父多学学？”柴大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孩子从小太过顺风顺水，若是以后嫁了人，和夫家相处不顺意，心疼的还不是她爹她娘。
旭妍有些不服气，没底气的反驳道：“他学医译经，女儿又不需要做这个。”
“你还有理了，那女红刺绣晴宜也比你好。”柴大人说到这里，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他想到自己罗袜里两只模样奇形怪状的胖头鸟，心里头又是妥帖又是嫌弃。想他年少时也是邺都精致风流的少年郎，这东西是怎么也瞧不上眼的。但想着是女儿亲自做的，好歹也得穿在身上不是。
旭妍一看阿爹这副模样，随即气呼呼的直跺脚。去岁她学会刺绣，便夸下海口，要给阿爹做一双雄鹰刺绣的罗袜，怎料最后却绣成了两只呆头呆脑的胖头鸟。一连整个年节都被爹娘好一顿嘲笑。
柴大人心道不能这样打击女儿，随即好声哄道：“就算难看了点，但阿爹还是喜欢的，好了，阿爹等会儿还要出去一趟，你先陪祖母进宫见皇后娘娘吧。”
柴大人随即出门往伽蓝寺的方向而去。到了寺中，便有知客师父前来相迎。柴大人如往常一般，来寻净空法师小叙。净空明了，他带上修亦，坐在静室中等柴大人。
柴少衡进来之时，修亦不知怎的十分拘谨，想到昨天和县主，他耳尖便不由自主的变得通红。方丈见修亦失神，随即轻咳了一声，修亦半是慌乱的看了一眼方丈，连忙整理好自己的心绪。
柴大人同方丈聊了两句佛法高深，下了两盘棋，而后方丈便让修亦送送柴大人。
行至院中，柴大人打趣道：“小友眼下黛青，想必昨日的《文苑英华》定是胜读难以入眠吧？”
修亦眸中有些闪躲，昨日没睡倒是真的，但却不是因为《文苑英华》，他想起那个有辱佛门的梦，特别是梦的对象还是眼前人的女儿，心底一阵慌乱，他不欲说谎，遂诚惶诚恐地道：“《文苑英华》卷帙浩繁，小僧多谢柴大人赠书。”
柴少衡摆了摆手，道：“小友喜欢便好，我听说小女昨日捉弄于你，还请小友莫要见怪。”
修亦心尖一跳，摇摇头道：“柴大人客气了，小僧与县主自幼相识，县主活泼和善，很好相处。”他从记事起，就常常能见着柴大人与柴夫人前来寺里上香，且柴大人待他说不上来的亲厚，也是自懂事起，小县主便每个月都会来寺庙寻他。修亦心底感激，柴家人都是极好的。
柴少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笑，可能是这孩子身上有乃父之风，芝兰玉树，清隽文雅，很是不俗。想当年祁连兄还在世时，他们泛舟湖上，还曾打趣地说要做儿女亲家，他家生了个小子，就等着他生下个女儿，届时定下娃娃亲，两家人喜结秦晋之好。
可谁又能想到造化弄人，而今物是人非，他赶回来的时候，妻子还在孕中，不便亲自将这孩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而当时又有官兵追捕，直追出了城门，保护这孩子的人瞧见前方就是伽蓝寺，只得将孩子放在伽蓝寺前，这才引开了追兵，让修亦躲过这一劫。
每思及此，柴少衡便怵其凶险。好在这孩子虽然暂时成了僧人，但也保住了一条命，平平安安的在伽蓝寺长大。
柴少衡心知这孩子有佛门慧根，当初净空长老还曾表示希望修亦潜心修佛，不要卷入尘世纷杂里头，但他却不希望宋家唯一一个孩子遁入空门。若是有一日宋家能够平反，那么修亦自然就是那个能重振宋家门楣的家主了。
柴少衡思忖再三，道：“小友在寺里可觉顺意？”
“回大人，小僧长于寺中，伽蓝寺于小僧而言，便是家，自是顺意的。”修亦听得出柴大人的话外之音，他应当是希望他还俗，然后去考取功名，科举入仕。
柴少衡一急，忙道：“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根本不应当囿于一方寺院...”自觉自个儿有些冒犯了，柴少衡连忙止住了话头。
修亦稳了稳心神，直言道：“其实小僧一直不解，柴大人为何对小僧如此照料？”
柴少衡一顿，将手背过身去，他看着远处的佛塔，还有成群的大雁，心知眼下还不是说出实情的时候，他们大人的事情，就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不能把担子交在孩子手上。他闭了闭眼，道：“大抵是投缘吧，我与佛门，本就渊源颇深，一路见你成长，便觉你同我年少一好友极为相像。 ”
一番模棱两可的话说完，修亦送走了柴大人，等他做完晚课回到寮房时，心中总觉会有大事发生，白日里柴大人那番话，着实让他内心有不小的震动，他不可遏制的想着，若自己不是僧人，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或许正在寒窗苦读。也或许在为生计发愁。
大师兄见修亦似是有心事，不由上前询问，修亦在大师兄面前，从不隐瞒什么，他有些犹豫地道：“师兄，你说如果我们没来伽蓝寺的话，会有一个怎样的人生？”
这是他第一次在大师兄面前说这样的话。
大师兄想了想，有些想象不出，但见师弟这般迷茫，还是道：“或许咱们会是晨起暮归的农户，走南闯北的商人，亦或是寒窗苦读的学子。不过人生怎样，还有别的可能，没有经历过，怎能妄下定论呢？”
不能妄下定论，还有别的可能。
修亦默念着这句话，心底起了些别样的希冀。
大师兄毕竟是寺庙里同修亦最亲近的人，修亦的所思所想，也是瞒不过他，大师兄温声道：“师弟这些日子很不一样，若有还俗的打算，师兄也祝愿你，柴大人是个清廉的好官，你得了他的青眼，若是想过不一样的人生，也是有可能的。”
作为他的大师兄，他又怎么看不出来，那个尊贵的小县主，一颗女儿心，可一直都记挂在修亦的身上。而修亦，也并非毫无情谊，只是他自己还尚未认清
作者有话要说： 里面会出现赵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