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太子殿下尊师重道,对太子太傅的要求向来言听计从,这几乎是朝野上下所有人的共识。

  这次也不例外。

  方沅被召去营中议事时,只感觉营帐内的几位熟人都肃着脸色,十分不好惹的样子。唯有许一盏叼着半根刚萌芽的柳条,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

  方沅放下风帘,缓慢地踱去沙盘边上,不及开口,便听何月明压着声音怒吼一声:“不行!——这明摆着就是送死!”

  方沅正和他挨得近,这一声振聋发聩,方沅忙向边上让了几步以示尊重,再度看向八风不动的许一盏。

  倒是盛宴显得镇定些,只是咳嗽几声,想了片刻,问:“太傅因何做此计?与南洋人拼得鱼死网破......”

  许一盏在唇前竖了一指,示意噤声,又拈起一副纸笔,随意地掷了过去。盛宴接在手里,抿了抿唇,便低下头奋笔疾书,何月明嗓子好,接过重担便接着嚷:“许轻舟,我告诉你,你做决定也得经过监军的同意。殿下不在,你休想胡来!”

  “他之所以不在,那也是你撒的谎,关我屁事。”

  没等何月明跳脚,许一盏又吐了柳条,看向方沅,“我准备兵分两路,今晚就行动。方军师,你来讲两句?”

  方沅问:“怎么动?”

  许一盏没开口,何月明急得面目狰狞,脱口怒道:“她想领着五十艘火船去送死!”

  “......不叫送死。”许一盏嘻然一笑,一本正经地和他们分析,“蠃鱼轻便,数量又不少,木头做的,正是上好的柴。咱趁夜杀去南边一把火烧了他们。我水性好,临门一脚跳进水里,还能趁乱多杀几个。”

  何月明正想接着前话骂,却见盛宴已经写好,终于摆出那张纸,白纸黑字,赫然写着:“兵分两路可以。火攻可以。何去北路指挥,我和你一起。”

  “靠!——盛宴!”何月明只差没蹦起来,两手攥住盛宴本就皱巴巴的衣领,但盛宴并不看他,只是认真地望向许一盏,手指叩叩那张纸,哑着嗓子道:“我水性也好。”

  许一盏一时忍俊不禁,笑意蓦地绽开,却见一旁的方沅也轻轻颔首:“我听懂了,今晚是东风,火过不去,你是想白白送死,不行。”

  许一盏挑眉看他,方沅道:“不过你捎上我,明晚就有西北风。”

  -

  “——十年了。”

  夜云尽却,天际漏下一丝清光。孤零零的皓月当空高挂,红梅寥落,残雪薄霜。

  顾长淮笑而未语,立在雪中,与他对峙的太子殿下微阖着眸,释莲在旁,呈防卫姿态,眉目却沉静平和。

  太子停了半晌,继续问:“太师,因何背叛本宫?”

  “十年。”顾长淮含笑抚掌,仰视着眼前的太子殿下,“您变化真大,臣刚来东宫时,您才这么小。”

  他微微屈膝,朝下比了个夸张的高度,接着笑:“太傅教给您的东西,若也教给臣,今日也不至于这样仰头看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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