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冤家

  皇帝大殓后,灵堂设在了乾清宫,诸皇子皇妃,公主,宗亲王公,还有顶戴官员一一前去瞻仰皇帝仪容,该跪的跪,该嚎的嚎,留王尤其夸张,跪倒在灵柩前不愿离开,嘴里高喊着父皇,字字仿佛从心肺发出,好不悲痛。

  跟夫婿一比,留王妃含蓄多了,又或许是刚做完小月子,气血不是很足,面色寡淡,默默掉着泪,一点声儿都没有。

  顾鸳跟她跪在一块,眼角一斜就能瞧见,总觉得这位弟妹哭的不是皇帝,而是自己那还没成形的胎儿。

  顾鸳瞥了她好几下,都不曾察觉。

  留王妃才见过皇帝几面,说过几句话,可没那么深的感情。

  就连顾鸳,也是悄悄让连翘在帕子上沾了点姜水,才让自己哭得出来。

  不然,看着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宗亲勋贵们痛哭流涕,一个比一个大声,她其实是想笑的。

  顾甄和贤妃跪在宫妃那一列的前头,跟顾鸳隔得也不远,从顾鸳这个角度,还能看到顾甄满是哀戚的侧脸,除干净了身上的簪饰妆粉,她这位同辈里最风光的长姐,看着素雅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一下子仿佛老了好几岁。

  深宫之中,吃人不吐骨头,再厉害的性子,也终究会被磋磨到自己都要认不出来。

  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让顾鸳感受到,上天对她的厚待。

  她获得了重新来过的机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她嫁给了奚珣,成了长乐王妃,而皇帝走得也比上一世更早,不出意外的话,奚珣将会比前世更早十几年的登上那个位子。

  他也一直在准备着,这段日子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朝内朝外,军需庶务,统统都要他去决策,雍王带进京的侧妃更是主动上门向她示好,也隐晦带来了雍王的意思。

  只想做个闲王的雍王,明面上谁都不偏袒,但暗地里,是向着奚珣的。

  还有庆王,经历了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大小事后,似乎认识到了自己的能力有限,掌管不了一个庞大的帝国,也失去了争位的心思,只要不是留王,他都可。

  不过老九太软,老十记仇,都不适合,数来数去,也只有六哥能堪大任。

  庆王为了让自己将来日子好过点,没少给留王和十皇子使绊,十皇子就是想,也得先翻过七哥这座大山,显然他比留王还不如,留王至少还能正面跟庆王杠几句,十皇子一看到庆王瞪眼就怂。

  十皇子没那个本事,但他母妃和他大舅能折腾,停灵期满,大行皇帝入了皇陵,储君仍未立,赵昭仪和兄长赵恪没少上下蹦跶,散了不少家财拉拢了一批官员,起草万言书,欲立十皇子为新帝。

  前后好几个哥哥排队在,你一个小破孩凑什么热闹。

  留王都不用出手,他的外祖当即搜罗了赵恪不少黑料,没几日就把赵氏一族拉下了马。

  朝中风向又是一变,轮到留王母族下场了,极尽所能地造势,把留王夸得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然而就在这时,留王的老丈人出来说话了,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他站留王,结果他半点不提储君的事,只求自己女儿和留王和离。

  这么关键的时刻,老丈人不全力支持女婿,反而要求女儿女婿和离,虽然一句不好的话都没说,不过有脑子的人都会想,这留王是不是德行有亏啊,不然老丈人怎会这么做,简直是在拖女婿后腿。

  据说当晚留王回府后,主院里动静不小,留王妃的几个丫鬟吃了不少棍子,留王妃更是嚷嚷着要回家,哭得好不可怜。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老丈人亲自上门,要接女儿回娘家,和离的文书,他已经送交宗人府,只等批复。

  留王后院起火,前院怕也是顾不上了,外祖父被曾经的下属告上了金銮殿,举报其在任期内中饱私囊,徇私舞弊,搜刮的民脂民膏数额巨大,可以说是骇人听闻。

  支持留王的一批官员为了明哲保身,纷纷噤了声,什么都不敢提,也不敢说了。

  当然,大家都不是傻子,也有人想到是不是其他几王设的局,有意栽脏,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自己其身不正,让人抓到了把柄,也是你该的。

  譬如雍王,贪图享乐,好点美色,又没欺男霸女,谁会浪费时间去攻讦他,自己也落不到好。

  再譬如庆王,性子急了点,说话直了点,但人没什么大毛病,也没人会盯着他揪错。

  更譬如长乐王,更是没得说了,洁身自好,爱民如子,清正廉明,大公无私,读书人最爱夸的当权人物,民间声誉极高,广受追捧。

  几个皇子一对比,长乐王俨然鹤立鸡群的存在,想不选他都不行。

  而此时的燕国公府,燕裕沉不住气,寻到父亲书房问:“别家的皇子都有母族帮着筹划,为何父亲一点都不急。”

  燕国公手握着书卷,扫了一眼儿子:“急有用的话,留王和十皇子能出局?”

  “那是他们自己做的不对,”燕裕也有他的道理,“表哥一直都是个好的,名声斐然,没有任何令人指摘的污点,只需父亲稍微奔走,多拉些朝臣一呼百应,这事就成了。”

  燕国公依旧只是哦了一声,不太想搭理儿子,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毛毛躁躁,沉不下心,静不了气,将来又如何去帮衬外甥。

  他们燕家远离朝堂已久,现如今要做的,就是维持下去,也是对奚珣最好的支持。

  须知外戚干政,不仅皇帝不喜,文武百官也会忌惮,所以最好一开始就不要有。

  燕裕毕竟年轻气盛,不能理解父亲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跑去找奚珣抱怨。

  奚珣和舅舅暗中有书信往来,明白舅舅的苦心,可又不便细说,只能淡笑一声:“舅舅总有他的道理,你听着便是,我也不需你们为我筹谋,该怎么走,我心里有数。”

  大殓过后满二十八天才能除服,至今才过去了一半,去掉了冠缨,奚珣一身素服,头上的发髻以一根白簪固定,这些天又是没日没夜的忙,眼看着瘦了,面部轮廓越发清隽,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气。

  燕裕愣愣瞧着这样的表哥,心想若不是表哥不曾提防他,对他吐露过那样的意思,他又如何看得出表哥蛰伏的野心。

  不说燕裕,便是顾鸳这个枕边人,有时梦中惊醒,扭头看向睡得沉静的枕边人,都觉难以想象。

  她的男人,不是明日,就是后日,或者总有一日,要当皇帝了。

  顾鸳偷看男人的次数多了,奚珣想装睡都不能够了。

  他捏着她光滑细腻的下颚,在她朱唇上摩挲了许久,却是浅尝即止,力道轻柔,甜而不腻。

  服丧期内,他即便想做点什么,她也不会配合,还会摆出孝道来压他。

  既如此,就少来招惹他。

  顾鸳若是会读心术,听到男人对她的腹诽,肯定要大呼冤枉。

  她只是喜欢看他,又没往那方面想,男人自己熬不住,偏要怪到她身上,是个什么道理。

  “其实,还有别的方式。”

  隔不了两三日,不想清修的长乐王又在枕畔撩他的王妃。

  顾鸳紧闭双眼,充耳不闻。

  长乐王也不吵她,被子下的手伸向她,借她一样东西,不用她出力,只要乖一点就好。

  男人闹起来动静那么大,顾鸳又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混乱的声音和气息交织在一起,顾鸳面红得滴血,恼得睁开了眼睛,怒视瞎胡闹的男人。

  “你够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都没有,你们自己想的啊,作者什么都不知道

第65章 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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