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终失白月光184

  “呼……”还没填好土,萧世言便冷得搓了搓手,一再嘱咐着花未拂,“你这个小酒痴,不许偷偷挖出来哦,一定要等到久长长大的时候,就说是他的娘亲留给他的,哈,他肯定会喜欢的,毕竟你都这么爱喝酒。”花未拂是个爱酒之人,以前在花家常喝,重生后在姑苏也喜欢同萧世言斟饮。

  “一定。”花未拂答应了。

  埋藏好酒,回到房间,萧世言喝完了息绝端来的药还是作呕,花未拂怕药太苦,特地让夜寻准备了好多糖,都端到了他面前。

  萧世言拿起了一块,手里糖块被切得方正,色泽奶润,是用冬日初开的白梅花做成的,离近了还能闻到淡淡地梅花香气。糖块被放回了盘子里,萧世言只是喝了口茶漱漱嘴。

  准备了那么多糖,他一块都没吃,他已经好些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在场的花未拂、息绝和夜寻都很担心,但是不能勉强他。

  冬天都过去一半了,所有人都期待着春天的到来,身处绝境的萧世言也是。摆在屋子里的花瓶,梅花日渐枯萎,抬头时,窗外天色昏暗。倘或能够芦花被下,卧雪眠云,竹叶杯中,吟风弄月,那该多好啊?这世道如此纷乱,做个风流浪子又何妨?何必作茧自缚,自欺欺人?

  萧世言抚摸了一下梅枝,零零星星的花瓣就飘落在地板上,他回头望向了花未拂,“我想吃糖了。”

  夜寻就守在门口,一刻也不曾松懈,门外月光阴暗,今晚似乎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夜寻听着屋里的对话,花未拂带着斥责的语气,温柔说道:“晚上吃糖对身体不好,明日再吃吧。”

  “我就吃一点点。”萧世言央求着,许是因为他难得有食欲开口吃东西了,花未拂打开了门,出来吩咐着夜寻。

  “去厨房端些过来吧。”

  “嗯。”

  糖块很快被端上了桌,颜色各异,都是用采摘的新梅制作而成。萧世言满意地尝了一颗,含在嘴里连连点头,“好吃,很甜。”

  花未拂把盘子挪开了,打算让他明天再吃,“天气还凉,霜雾遮月,等到了春天,我带你看星星赏月亮,花与星月都是甜的。”

  这一天晚上,萧世言嘴里含着糖,坐在对面静静地坐着,他没力气把糖咬碎,糖块在口中逐渐融化着,他感受到的甜意在心里。门外不时有晚风吹着门框,屋里和谐得像是春天已经来临一般,他的一颦一笑都让对座的公子痴妄。

  夜深了,星星静谧,月亮躲藏在乌云里,提醒着尘世中的凡人们该休息了。花未拂抱了萧世言上榻,手掌像花朵绽放一般张开了,食指微微动了一下,九霄炉悬浮在床上,炉子里散发着让人静心的安息香。

  最近这些天,这个白衣公子几乎夜夜离不开九霄炉,如果没有安息香,他能比年幼的久长在夜里更加闹觉。

  像往常一样睡下了,安息香发挥作用,没过半个时辰两个人就都睡下了,门外守夜的夜寻抬头望着阴云笼罩的月亮,内心隐隐不安。

  “啊……”睡了许久,梦里良辰美景,还有最爱的人,萧世言突然惊醒了,开始急促呼吸,痛得麻木,一双眼睛逐渐憋红了,“我不疼……未拂……”他身侧的公子安然熟睡着,他口中一遍遍地重复着“我不疼”,借此麻痹着自己的心灵。

  房间门窗紧闭,丝毫不透风,可散开的床帐空隙间,靠墙摆放的花瓶里,梅花花瓣一点一点地掉落着。声音很轻,很空灵,萧世言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详平和、无拘无束的感受。身体似乎变成了半空中飞舞的花瓣,轻飘飘的,也让他晕头转向,眼前时暗时明。

  花未拂旧时说过的那句“我爱你”回响在空中,那是萧世言听到最美妙的音调。曾经以为乾坤在手,到头却是繁世一场梦,他好想爬过去抱住爱人,可这副躯壳似乎不是他的一样,动不了,张了张口,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在潜意识里,他置身如黑暗之中,回望着过去,经历过的每一个场景都历历在目,他奔跑着,呼喊着,可就是没有人。

  未拂,未拂,你在哪里呢?他在黑暗中摔倒了,床上的身体最后抽搐了一下,他呵气成雾,泪光冰冷,意识涣散。怕已是坠入寒冬深窖,再也等不到春天了,再也无法和爱人花前品酒,赏月数星了。

  我今生所爱,今生期待,终不可得。

  夜寻的斗篷掉落在地上,在门外蹲身哭了半宿,一直在等着天亮,每一时每一刻都是来自内心的煎熬。

  日初升,天破晓,息绝一如既往,早早地端了药过来,龙泽川陪同在身后,但在两个人看到夜寻落泪时,息绝便知大事不妙,手上端着的药摔在了地上,消融着清寒夜里才刚结出的冰霜。

  一向傲骨的息绝没站住脚摔在了地上,霎时间头晕目眩。他难以接受爱徒离世的事实,前一天还在嬉笑蹦跳着的徒弟,今日一早,人便没了,息绝坐在冰冷的地面失声痛哭起来。

  “绝儿。”

  “我们回……回渰域吧。”他的心火热交加,他哽咽不能语,急需冷静一下。

  剩下的事情交给花未拂了,龙泽川和息绝已经仁至义尽了,萧世言的死对息绝是个不小的打击,他们留下只会惹得花未拂更加伤心的。

  一觉醒来的花未拂还有些发懵,面容慵懒,揉了揉太阳穴,挥手收起了九霄炉。他必须尽快从美梦中清醒过来,起床照顾枕边人,他习惯性地推了推身边的公子,轻声唤道:“世言大人,该起床了。”温柔的嗓音,和善的语调,都没能把萧世言叫醒,这个素衣公子没有一点儿回应。

  花未拂怅然若失,迟钝片刻,他还是选择了再试一试,轻轻推了一下,“世言大人。”

  没有回应,什么都没有,像个死人一样。花未拂坐在萧世言身侧手无足措,“世言大人……”他双手撑着床面,榻上的公子不动声色,死气沉沉。

  “哐。”夜寻终于忍不住进来了,晚上守夜时,萧世言疼了一晚上,安息香难解半分痛意,那个笑靥如花的风流浪子终究是没能撑过这晚,在花未拂熟睡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主,我去让人过来收拾一下吧。”夜寻擦干净脸上的泪渍。

  花未拂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是摇头示意夜寻退下。他的四肢变得僵硬,花未拂柔和地按着他平躺在床上,头伏在他原本怦怦直跳的心口,许久许久,花未拂细细听着,可那个地方再没了一点儿动静。叩住他的五指,关节僵化,手指发冷。他的突然离开让花未拂怎么接受得了呢?“世言大人……”

  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儿,心口的珠子有节奏地震动着,花未拂眼里的泪水迟迟没有落下来,盈满眼眶,直到溢了出来,迅速地往下坠落着。

  就这样感受着他的冰冷,感受着他的离世,花未拂难以割舍,抱他入怀,甚至把发热的九霄炉放进他手里,花未拂紧紧搂着,可是小炉子从他手里滚落了出去。

  “世言大人,乖一些。”

  “家主。”夜寻再一次进来了,想要劝说一下,让花未拂认清现实,萧世言已经死了。

  猩红双眼,目光惆怅,“绝望”两个字已经刻在魄灵珠上了,好了,这算是解放了吗?一直想要守护的公子就这么死了。花未拂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擦着萧世言消瘦的面容,他哽咽了一下,放萧世言躺在床上,“夜寻,取一身干净的白衣来,替世言大人换上,备好车马,将世言大人的尸身送回姑苏。”他每一个字都带着极度的不舍、无奈与绝望。

  “家主。”夜寻无法接受,也不明白,萧世言都已经死了,他竟然要把爱人的尸身送回姑苏?“你不是答应过萧公子,会将他葬入花家陵墓,为什么在他死后食言了?”送回姑苏,岂不是等同于出妻?

  花未拂瞑目许久,深呼吸,胸口的珠子不再动弹了,脸上的泪痕也干了,甚至都不再多看一眼床上的尸体,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花家不干净,他不会安心的,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办吧,一定要将世言大人的尸身送回萧家,烦请岳母大人好生安葬。”

  花家一天下来,前几日的红装改换了一片缟素,家里一切如旧,只是又一次少了个人。花未拂心灰意冷,神情冷漠,花家上下都在给刚过门的家主夫人治丧,花未拂在严寒的冬日只着薄薄一层白衣。站在栏杆前,清冷的北风吹拂着夺命伞垂下的红绫,花未拂形销骨立,呆滞地看着光秃秃的冰池子,原来一句“不上兰舟只待君”,是这番孤独孑然。

  他撑着一柄红伞,是行尸走肉的真实写照。每天都在等着生活多一点惊喜,每天都没有。他身侧的人去了哪里呢?回了姑苏吧?姑苏可是世言大人的极乐世界。

  房间里的久长像是知道萧世言去世了一般,让花未拂怎么都哄不好。以前花未拂是爱笑的,他的笑渲染得久长也爱笑,可如今他一天之内变得这么冷漠,久长几乎整整一天都在哭。

  他变了,变得麻木,心口的珠子发冷,让他心疼。“不哭,不哭。”他坐在席上,语调冷漠,手指逗弄着摇篮里的小公子,可久长哭个不停,花未拂没有抱在怀里哄,神情淡漠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孩子还在嘶哑地哭喊,花未拂一动不动,毫无怜悯之心,最后还是夜寻看不下去,擅自抱起婴儿哄了哄。

  花未拂起身离开了,外面冷,夜寻不便把孩子抱出去,只得放他先出去了。

到头终失白月光184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秋尽姑苏花未拂最新章节+番外章节

正文卷

秋尽姑苏花未拂最新章节+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