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爱人悄然去182

  也想起了当初的自己。花未拂目不转睛,伸手拉松了萧世言的宽绦,夺命伞悬浮着,从长绫上滚落了一叶刀刃,他拿起就往自己身上划,将厚重的喜服划破了。

  “你这是做什么?”萧世言心里咯噔了一下,“你该不会还要划我的衣服吧?住手啊,我……我挺喜欢这套衣服的。”萧世言攥着自己的衣服。

  “好女不穿嫁时衣,这身衣裳穿一次就够了,洞房之后便没用了。”花未拂嫌解衣服费时费力,也怕身体太冷冻到了他,干脆直接撕破衣服省事了。

  因为断肠散,两个人许久不曾好好相处过了,难得今日大喜,萧世言没再拒绝。花未拂伏上了身,怕破坏了他的花容月貌,花未拂都不曾亲吻他染红了的双唇。伏在他身上的花未拂,双手攥了攥他柔顺的长发,他额头两侧的细发躺时上挑,有规律地颤动着。

  红唇让花未拂回忆起了往事,那年眉山赴约,其实是他自己抹开了唇上的胭脂,那点儿小心思没能被萧世言看出来。

  红唇轻启,沉稳地呼吸着,萧世言对爱人的进进出出毫无反应,只是像个死人一样顺从地行周公之礼,来之不拒,场景酷似当年的姑苏。

  奸尸?花未拂按着他双肩像他在眉山那样重重推了一下,可也只是床榻剧烈响了一声,萧世言像个死人一样毫无反应。为什么呢?花未拂心里有着太多的抵触了,心里一遍又一遍地乞求着萧世言,给我动一下,动一下。剧烈晃动着的是魄灵珠,花未拂冲动地揪起他,往地上摁,哪怕两个人一起摔下床,空中响起的声音像是嘶吼一般:“你死了么?”

  花未拂动作粗暴,他的后背磕在地上,萧世言的表情平淡无奇。

  ……“这亲我不成了!”月亮高悬,早在息绝走之前,他在房间里折腾了许久,任是息绝怎么安慰,他疼得哭花了妆,掀起盖头就摔在了地上。

  “未拂是最重礼数的,你现在悔婚会逼疯他的。”息绝拦住了准备回房间的萧世言。

  “我疼,我疼!”萧世言哭喊着,扶着桌子站不住脚,“我们已经拜了堂,不差入洞房了,我又饿又疼,可我什么都吃不下,师父,我太疼了。”穿着喜服的身体逐渐滑落到地上,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很难受,加剧着痛意。“师父,你救救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息绝被他的哭喊声吵得心烦意乱,要怎么稳住爱徒呢?息绝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办法,立刻上前安抚着他,“我试试用银针让你暂时失去痛觉,你们洞房之夜,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我没死。”他平静地开口说道,平静地躺在地面上,从花未拂的眼睛里看到了凶狠。

  花未拂的手还在死死地按压着萧世言的双肩,冰冷的面容压低了,语气像是质问一般,在他耳边问道:“八卦书在哪里?”

  “……”萧世言冷漠地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很好。”恼怒的花未拂冷笑着,睁大的双眼里面星光无限。

  萧世言觉得那双眼睛随时都能落下泪来,想到生离死别,他也红了双眼,神情低沉落寞,“今日是我们的大婚,我不是有意惹你不开心的。”

  身上的公子坐起身嗤笑出声,“我不在乎,反正事成之后你也要跟我和离,对不对?”他觉得留着这身喜服还会有机会派上用场?绝对不会!花未拂割破也不会给别人穿的。

  他再也忍不住了,纸终究包不住火,他放声大哭起来,坐起身冲进了花未拂的怀里。心酸,无助,痛苦,绝望,他尝遍了,他明明失去了痛觉,可心如刀绞的疼痛让他不能自已。“怦怦怦”,萧世言清醒地听到魄灵珠震动不停,可面前的花未拂一张蓝颜冰冷无表情。

  他哭了许久,险些缓不过气来,涂抹胭脂的嘴唇被花未拂亲吻住,他感受到太多的不舍。他捧住花未拂的脸,噙着泪问道:“我死后,能否将我葬入花家陵墓?”

  “你不会死的。”花未拂摇头,伸手抱紧了他。

  “我就是个寻常人,尘世里一个微不足道的风流浪子,我会死的。”他一句话里,最后四个字他像是咬牙说出口的一样,正如徐淑吟所说,他心不甘情不愿,又问了一遍:“能否将我葬入花家陵墓?”

  “可你姓萧啊。”

  可如今这个姓萧的公子已经嫁进了花家,厚重喜服遮掩的心凉了,说话时有气无力,“你若介意,那便算了。”

  “我答应你。”

  “当真?”萧世言立刻喜上眉梢。

  花未拂点头应着,“我答应你。”花家有什么好呢?兄弟间尔虞我诈,抱着萧世言的他双眸凝珠,迟迟不落。他不明白,萧世言为何这般义无反顾地来到花家,哪怕有一点点贪生怕死,让他死心,如今这一切都会被改写的。“我答应你。”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谢谢。”萧世言终于放心了。

  人意共怜花月满,花好月圆人又散。欢情去逐远云空,往事过如幽梦断。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哪有什么花好月圆?一切都是两位公子的奢念与幻想。

  床榻上,花未拂在萧世言没睡熟前不敢睡下,即便是困了,依旧是撑头看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厚重的被子下,侧身入寝的素衣公子才刚睡着,便又被腹痛疼醒了,他蜷缩着身体,不想打扰到花未拂。

  疼,难以忍受的疼痛,萧世言哭出声来,随即被花未拂从身后搂住了。“疼吗?”他还在吃痛地哭叫的时候,花未拂拿出了九霄炉,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一个死人也不知道什么是‘疼’,这种苦痛给我承受最适合不过。”

  好疼。他听不清花未拂在说什么,点了许多个炉子的洞房里,温暖如春,可萧世言的身体不住地打着颤,喉咙甘甜,他一阵反胃想吐出来,闭紧双眼仰仰头,还是哽咽着忍住了。

  “世言大人。”花未拂心疼,手挪到他腹上轻轻地揉着,恨不得替他承担所有的伤痛,“我用九霄炉给你点上安息香吧,世言大人。”他全身炙热,花未拂身侧的九霄炉飘出香雾,随后冰冷的身体缩进被子里,抱紧了萧世言。

  香雾很快弥漫得到处都是,床榻上香气缭绕,萧世言沉重地呼吸着,眼前静止的床帐朦胧梦幻,像是自己飘动起来一样,他意识逐渐模糊,直到昏厥了。

  漆黑的夜里,花未拂眼角坠落眼泪,手从萧世言的腹部移到了他的心口。是的,花未拂太害怕他会突然停了心跳,害怕他会突然离开。花未拂已经无暇顾及自己对花焉知的恨意了,虽然一开始确实恨那个男人,但是花未拂对眼前人的情意,远远超出了那种恨意。

  婚宴这便过去了,息云和萧望成驱车离开前,像以往一样,花未拂带着萧世言叩拜了一下。天枢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花未拂把花家的一切要务都放心地交给了夜寻,只一心陪伴在萧世言左右。

  “叫娘亲,娘……亲……叫一个嘛。”萧世言趴在摇篮旁边耐心地教着久长,病容憔悴,孩子学不会,但萧世言乐此不疲。

  “唔唔!”久长这么小,萧世言未免是操之过急了,摇篮里的孩子吐着小舌头,“啊啊唔唔”地不知在说着什么。下一刻萧世言闷哼了一声,身子发软,在久长面前忽然瘫在了席上。孩子正是认人的时候,萧世言突然不见了,久长张开大嘴就哭了起来。

  “世言大人。”花未拂担心,上去扶了一把,“你还好吗?”看他强行撑起身子,按在席上的胳膊都打着颤,花未拂难受得要命,“躺床上休息会儿吧,教久长不急于一时。”

  萧世言只是怕自己没有时间了,他身体虚弱得像摇篮里的婴孩一样,不被人扶着根本坐不稳,他靠着花未拂的身体勉强坐住了,冲着久长笑了笑。“唔。”方才还在哭喊的孩子,看到萧世言出现在视线范围,便停顿了一下,在空中挥舞着自己的小手。

  入耳的每一声呼吸都很吃力,萧世言只能靠着花未拂勉强坐稳,看得出来久长想要他抱抱,可他哪有力气?

  “孩子喜欢你,抱抱他吧。”花未拂说着,在尽量不影响到萧世言的情况下,把久长抱给萧世言。

  “算了吧,我怕我抱不动,会摔了他。”萧世言拒绝了。

  孩子又哭闹起来,萧世言佯作困了,身体慢慢脱离花未拂,伏在席上闭上了眼,好给花未拂腾出空儿来去哄哄久长。“久长乖,不哭不哭。”花未拂抱在怀里哄了两声,等到久长不哭了,便把孩子放到了席上趴着。

  “唔唔。”婴儿清脆的嗓音回响在萧世言耳边,久长重心不稳,趴向了萧世言宽绦束紧的的细腰上,像是知道他病了一般,学着花未拂,一双小手轻轻拍着他,“唔唔。”

  久长这么小就懂事,萧世言打心眼儿里喜欢,小声地哭着,眼泪在光洁的玉席子上积了小小一滩。那个小家伙窝在他怀里,嘬了嘬手指,带着口水的手指递到了萧世言嘴边。

  “啧。”花未拂想把久长抱回摇篮,但是久长不肯,花未拂也不敢太用力。

  萧世言不嘬他手指,久长的手指收回的时候划过席子上的泪水,入口咸咸的,他嘬着手指趴在萧世言身上看着花未拂。他才半岁,哪有可能学会叫爹爹和娘亲呢?花未拂不抱任何希望。

  日子在一天天地过去,息绝过来陪萧世言聊天的时候,无意间说出了侧府梅花开得甚好,红梅炽烈,白梅素净,粉梅淡雅,这使得萧世言也想去赏梅。息绝本意不是这样的,他是替萧世言去观赏的,特地过来告诉爱徒,结果萧世言冲着花未拂就是一顿撒娇。

  他身体不适,不宜大动,即便侧府不远,走两步路就到了,花未拂还是不放心,最终,花未拂命人去侧府剪几支梅枝送过来,再准备好琉璃瓶用来插花。

  这算什么嘛?剪下来的梅枝是死的,在树上开花接雪的是活的,两者哪能一样?他也就敢小声嘀咕着,不愿再惹花未拂生气,于是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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