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昨日的世界------立(四)101

  拿洗内裤这件事来说,陆海即使洗了,在这一点上也不认同有什么晦气,他起初对家庭的事件和具体的劳动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所以参与到其中来,只不过是妍妍过于苛责了。那时候他知道自己还不去嫖娼,容易满足这单一却幸福的家庭,能从妍妍的身体得到生活的满意,也愿意低头不去使用她最讨厌的洗洁精……他坐在马桶上,因为大便而使出一个很大的劲儿,几年过去,如今连上个厕所都这么费劲,莫非是真的老了。他打断了思绪,把影像拉回到当下,不知为何,此时如此恍惚,真真实实,虚虚假假。

  他脑袋里所堆积起来的东西,包括情感和智慧,行动和理由,都是由一定数量的古旧观念、当下信息所组成的,其中也混杂进去一些新东西,这些新东西其实也很陈旧,重复着每个朝夕的感受搅拌进去。刚才出现的那些词句和过往正像海水一样,有每天的潮涨潮落,有岩石和缥缈,也有永恒的波动,最终沉重地朝着自己的目光和神经涌来,那背负的情感的债券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重,一旦想起来就不知如何做出对自己的原谅,因为按照常理来讲,一个人只有在天理都容的状态下才理所应当。可出轨和爱上别人,斩断一条臂膀一般将妍妍和孩子推出生活,就好像将她们放置在高楼的顶层,从未想过推下去的是万丈深渊,自己很小的一步,将会让对方的生活和人生走入再也回不去的道路,这些,他过去没有想过不如说是不敢想过,他还记得那个下过雨的夜里,他第一次受不了无聊繁琐的婚姻和肉体的不满意,走在高楼林立的陌生的街道,拨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轻易地牵起除过婚姻之中第一个另一个人,毁坏的了忠诚的誓约,不管是走了身体还是走了精神,对人来说,都是有创伤的,因为身体与精神,从来都不是两回事,而是一体。

  他想怪自己的身体作祟,荷尔蒙太多,怪自己的生殖器官吗?

  他能够再从低级的肉欲回到那崇高的理性的秩序的自我约束的状态吗?

  他有没有过性的启蒙,有过建立家庭的经验呢?还是注定要从熬不下去的厌倦世界,有权利寻找新的生命与之相配。

  那么,他重新开始的世界,与过去世界,其实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在这问题之中竟然找不出一点可观的答案,也找不出一丝真的必要或假的错误。

  他看着小女儿绑好的矿泉水瓶子,落在了洗手间浴缸的台子上,顺手拿过来看着蛋糕店的丝带,上面白色的流线字体写着英文的商标,这条暗红色的绸带很长,可以当个钥匙链挂在脖子上,他一支烟抽完了接着又从褪下的裤兜里取出一支烟,故事和恍惚总是发生在夏天,夏天是一个用来结尾的时间段吗,他知道冬天需要感情和温暖的可能也许更甚。他想为此任性一次,此时放开掣肘在家里抽两支烟,不考虑太多二手烟问题,纱窗外刮着呜呜的风,雨声沥沥淅淅,可他不想出去再观察孩子和女人,从她们的情景里得到什么安慰,他喜欢游戏,喜欢战争,喜欢事业,喜欢金钱,他总觉得这些东西如果做好了,就会有一个通常的家庭,通常的家庭没有什么不好,就是任何一个男人回家打开门就能看到的家庭,再多的东西,他并不奢望。十多年在北京的奋斗终于让他了解到,有些人生下就在终点,而自己的起跑线在吉林那个很小的村落很小的屯里,他并不为此感到什么不妥,反而对今天自己持有的生活感到还算满意,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如何将伤害散布给两个女人,同时自己也像弹力球一般,投射的最终一方,其实是自己。最终的伤害都最后反击到自己的身上。他被生活打得疼痛,他又看到了一个小女儿站在他的眼前,他不过是重复了两个女人,重复了两个女儿,他并没有如愿得到一个男孩来传宗接代。

  关键的问题是,他在自己的房子里看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手表,他愤怒,暴躁,胸口像插了一刀般。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讲,除了手表,他似乎还闻见了卧室里那陈旧木板散发出的人间荒诞般的互相折磨和安慰,他怀疑人真的只是动物里的那种非要依靠雌雄参照才可以进行文明的状态吗,如果没有男女的取悦,是不是人们得不到枯燥生命的滋润,如果没有香味,是不是神经不能得到安抚和满足。

  关键的问题是,一直男士的手表躺在他卧室的床头柜上。

  关键是这样。

  “我是不是也没有什么感情?这一切是否真实?”他深刻地问自己,又深刻地瞅着笨拙的那条红色的丝带捆在瓶颈处,挽着一个谁也打不开的死扣,他的头发稀疏了,头顶的发在浴霸的暖黄色灯光照耀下稀疏地不自知。头发和对女人们的激情相比,好像不是一回事,男人永远都像孩子那样不自知之明,就在同时,他的血压偏高,所以这个夜晚竟然受不了暖光的照耀,他通常习惯进卫生间就开着暖色的灯光,眼下,他斜侧着身躯用力半站着把黄色的暖色光换为冷色的灯,一下子,房间里就还原那生涩普通的沉陷。他感觉寒冷的冷光很好,理性以及平淡,没有炙烤的通红,也没有暖色的暧昧。甚至免去了多余的抒情,还是本真些也好。

  在刚才的十分钟,欣悦在房间里穿着日式的和服,一种新出的纱布面料的舒适的面料,上面有大朵的樱花开放,她站在卧室的门口看到家里的地上又被陆海下过雨的下班泥泞的鞋子弄得很脏,她不想忍受,所以指责他为什么进门不把鞋子换掉,要多走那一步。脏的鞋子要在进门垫上换掉,陆海感觉对方太多挑剔,他知道生活的不如意很多,要是想吵架,随便一个理由都可以,所以保持了沉默。下过雨的窗外,回家的人们开车的车灯照着铺满雨水的地,水反射出车灯,要比平时天晴的时候更明亮一些。

第20章 昨日的世界------立(四)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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