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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没成想,伯父杜有德极重文人做派,好的学不精,坏的没放过。甚少过问内宅之事,对杜若也不曾有过几分真心。

  伯母孟淑兰看着为人和睦,相处下来却十分小家子气,只做那面子情,看着好看,实际没什么有用的。

  也不知是嫉妒杜若原有的家世,还是因为自己有两个女儿对杜若有提防心。给杜若甩脸、穿小鞋都是有的。

  杜若的全部家当,孟淑兰说是代为保管,现今也不知还有没有剩的了。

  伯父的两个女儿也一惯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排挤打压杜若。

  就这么过了几年,再良善的小孩子也冷了心。

  于是杜若和珍珠互相依靠,默默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要吃饱穿暖,不受磋磨,便不求别的。

  丫鬟珍珠是杜有行从小捡回来养在军营中的丫头,为人耿直、聪慧,又对杜若十分忠心。所以一大早孟淑兰使人把杜若叫走,珍珠就急得坐立不安。

  杜若见珍珠急得英气的羽眉都快皱出八字形来了,心里暖暖的,拍了拍她的手道:“无事,是宫中为皇子采选,要征集采像。伯母说让我们打扮一下,请了人来家里画像。”

  虽嘴上这么说着,杜若却一屁股坐回了书桌前,扫了扫昨夜留下的木屑,执起刻刀又在木头疙瘩上比比划划。

  珍珠纳罕:“姑娘你不打扮吗?”

  杜若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裙子说:“无破损、无污渍,就这样吧。头发也梳了没多久,就不麻烦了。”

  珍珠虽是丫鬟,但头脑和杜若差不离的清醒。这会子察言观色,已经回过味儿了,扶着桌面细声说:“姑娘不想入宫?”

  杜若摇了摇头。

  主仆二人十几年的情谊,已经相当有默契了。珍珠见此也不再多话,默默去做耽搁了一早的活计。

  等到了午时,画坊的人还没上门,一家人又只好耐着性子先摆了饭。

  杜有德不在家吃晌午。三子杜松今儿正好也不在家,于是就只有四个女眷自己吃饭了。

  因为选秀的大事,一顿饭除了杜若,母女三人都吃得食不知味。

  杜蔷杜莲换上了春季新做的艳丽纱裙,把普通的双环垂髻拆了换成了更为秀美的垂练髻,簪了一些花儿和钗朵,还描眉画眼涂了口脂。如此打扮下来,倒是能添上一两分姿色。

  因杜若还是那一身浅青竹色的旧衫,普普通通没什么特色的双环髻,并未做打扮,所以只是从进门被三个女人盯着瞧了两眼,后来就没怎么理过她。

  孟淑兰指导着两个女儿行事,两姐妹交谈议论穿衣打扮。更是没功夫管杜若。

  无人理更好,杜若趁机夹了两筷子爱吃的笋片。

  吃过了饭,又喝茶坐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下人来报画师上门了。

  画师带着小学徒径直被请进了堂厅,小学徒腋下夹着一大卷宣纸,背上背了个挺大的包袱,瞧着倒是挺齐全挺专业的。

  “今儿请的人多了些,还请奉议郎夫人莫怪。”

  来的迟了,画师恭恭敬敬的行了揖礼,语气客客气气的。

  孟淑兰笑说:“无事,谁让这上好的事儿来得这样巧。”

  大赵例行三年一小选五年一大选,小选采宫女太监,大选采家人子。按上一次大选的时间来看如今并未到大选的时候。宫里这告示发的确实有些突然,不过臣民不得妄议君主,只能称一声巧。

  孟淑兰和画师寒暄完,就着手安排画像之事。虽忙着事,心里却因为画师的话跳个不停。

  夫君杜有德官拜从六品文散官奉议郎,官儿虽不大,却也是这城西百官巷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听画师的意思,好些府邸都排在了杜府前头,所以才叫她们等了这样久。

  没想到眼巴巴盯着这太子妾位置的人竟这么多。

  孟淑兰绞了绞帕子,咬咬牙决定再多给这画师包一两,哦不,二两银子,给他润润手,才能画得更好看些。

  这么想着,孟淑兰当即就嘱咐王婆子把酬劳用荷包装好端了上来,自己亲自端给画师,又小声与人家叮嘱了几句。

  画师看了看三个姑娘,对孟淑兰点点头。

  这一幕杜若没注意到,珍珠倒是瞧见了,用脚指头猜都知道这小妇人打的什么主意。

  不消一会儿,作画便开始了。

  大姑娘杜蔷在院子里衡量了片刻,选了影壁为背景,花窗为点缀,一手扶窗,一手捏兰花指形置于腰侧。虽有些矫揉做作,但身姿流畅倒也可以入画。画师没说什么,观察了几眼就下笔了。

  轮到二姑娘杜莲,她就没有大姑娘那个果断,在院里的石桌石凳上坐着摆了几个姿势,都不太满意。又起身往花坛前站了站,一会儿采一朵花作拈花状,一会儿又将花举起来低头轻嗅。

  画师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指她身后的树,指点道:“这位姑娘,你身穿胭脂色裙衫,站在这翠绿的松树前,入画的配色不美。不如似方才那位姑娘那般,站在那影壁前。”

  杜蔷微皱了皱眉,正欲说话,却被杜莲抢了先:“你就这么画,颜色鲜亮才容易脱颖而出,我才不要灰突突的。”

  画师也是好心建议,见杜莲如此坚持,便不好再说什么,提笔开始作画。

  等轮到杜若,她没怎么犹豫,站到了一从竹子前,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姿势拘谨普通。浅青竹色的衣衫和翠绿的竹叶虽相得益彰,但是却颇为寡淡。

  杜莲瘪了瘪嘴,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来。

  杜蔷面上虽不显,但是轻轻挺了挺腰肢,抬了抬下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待三人都画完,送走画师,孟淑兰忙着安排人装画轴、又往宗务府送画。就把三个姑娘遣散了。

  刚踏进房门,憋了一肚子的珍珠实在是忍不住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说:“真真是容貌不够银钱来凑,蔷大姑娘的脸哪儿有那么小,莲二姑娘的眼睛哪儿有那么大,我看啊,这和她们相关的除了衣衫首饰和头发,就没别的了。”

  一边说着,珍珠还不忘取了小茶碗倒了一杯放凉了的茶水递给杜若。杜若被她逗笑了,接过茶碗啜了一口,抿了抿唇道:“你怎么比我还介意。不是都知道我不想进去吗?就让她们开心呗。”

  珍珠似乎是有塔塔尔族的血统,肤色均匀的透着健康的小麦色,五官英气俊秀,生气时皱着眉头的模样像一只闹奶吃的小狼崽。

  杜若爱得不得了,忍不住去捏了捏她的脸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画像比美输了,却能赢下自由。而且你想啊,画中与真人差别太大的话,进宫以后贵人们一看,这下场能好吗?”

  珍珠点点头,不那么气了,却还是道:“就算那样,也还是没我家姑娘好看。”

  杜若点点她的鼻尖,:“这种话咱们在屋里说说就好,昂?”

  珍珠小下巴一抬:“姑娘,我省得的。”

  杜若颔首,小口小口抿着茶水,眼睛望着地砖,思绪渐渐走远了。

  茶不是什么好茶,无非是今年的明前毛尖,且待分到她屋子,都是剩下的渣滓沫了,泡来沉一沉,晾凉了再倒来喝。一样是满口的清香。

  珍珠利落的接过杜若喝空了的杯子,给她续上一杯,又递了回去。认真的瞧着她喝茶。

  眼前的少女生得有些像她佟族的母亲。

  佟族的女儿家温婉柔美,最有特色的就是大而圆却在眼尾处轻微下挑的眼睛,不哭而哀,十分惹人怜惜。其母乌拉珍珍就是其中翘楚。

  但杜若的眉毛鼻子却肖似生父杜有行。俊俏的小山眉,挺翘的鼻子,将她的柔弱削减了几分,增添了几丝正气。

  吸取了父母容貌优点的杜若,虽不是国色天香,却观之不俗,令人难以忘却。

  珍珠只要一想到留在杜伯父家,将来姑娘指不定被孟淑兰随便打发嫁个平平无奇的穷小子,心里就拧得像抹布一样不痛快。

  思及此,她又壮起胆子试探道:“姑娘,您就一点也不想进宫吗?宫里锦衣玉食,天皇贵胄英武不凡,您又聪明伶俐,肯定也能过得好好的。怎么着不比现在强?”

  听珍珠这么说,杜若放下手中小茶杯,撑起胳膊用掌心托着下巴,认真看着珍珠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珍珠,其实伯母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她虽然小气了些,心眼多了些,但是心不坏,又极为好面子。外人能瞧得到的事,她不会办得留下话柄。而且我将来的婚事,伯父肯定也要过问,必不会太差的。”

  杜若声音又压低了一些道:“但凡他们敢在婚事上害我,一则我可以去御史台察院状告他磋磨宣威将军遗女,无德无贤,必把他脑袋顶上的乌纱帽给他掀了。二则到此地步我也无需敬重他们,直接一走了之再无任何牵挂。凭我们两个的身手,闯回昆州找程副尉帮忙,以后永远留在昆州便是。”

  一番话把珍珠听得泻掉的气儿又充实回来,挺起胸脯直点头。

  杜若又笑了笑说:“再说,这进了宫不能带丫鬟也不能带马儿,我可舍不得你和贝壳。”

  还有一句话,杜若却没说出口,平常百姓家里的夫妻尚有像父亲母亲那样独爱一人的可能,但是嫁入帝王家,就要接受那么多女子共侍一夫的现实,大家还要平和相处,实在教人难受。

  所以,宫里还是不要选上她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开个新文庆祝一下。

  日更,每天下午五点更。

  本文朝代架空,背景参考唐朝,有考据的按考据描述,没有考据的自己编编。部分地名是编的。

  祝大家看的开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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