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退不换84
风带走了眼角的泪水，她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在这遥远之外曾经活着一位创造她的神明，活着一位来不及表白就离开的恋人，用自己的寥寥数语点缀了这个世界。
她甚至都不知道纪思辰是否还活着，只要活着就好，活着才有希望。
回家的路越发长了起来，也许是最近贫民区又不太平了，经常见警车过来巡视，据说再有几年这一带会彻底消失，变成建设新城市的规划区。
每次听到鸣笛声她都会猛然惊醒，害怕警车发现家里的异样，她支持母亲去自首，却不希望失去母亲。
人本来就是矛盾的集合体，而世上的任何事都不能尽善尽美。
在巷子里转过弯，方若渝看到警察们用警戒条围住了一座废弃已久的高楼，围观着一群人。
报亭的老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见到方若渝整个人都慌了神，大蒲扇也不摇了，走到她身边说：“小渝啊，那边出了事，有人跳楼了。”
什么？虽说这里的人都不太富裕，但至少可以解决温饱，为什么会跳楼？
她向后退了两步，似乎又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天色暗了下来，天边的红却没有消散，鲜艳得像人身体里的血液。
“警察有调查出原因吗？”
她以为老板只是好心地提醒她。
可老板叹着气摇了摇头，“是我报的警还叫的救护车，我见到的时候人的身体已经凉了。”
“小渝，你别害怕，以后有什么事，邻居们都会帮你的。”
方若渝不明白他说的话，越发感觉蹊跷了起来，她忍着恐惧一步步向人群靠近。
那是一阵刺骨的寒风，刮在她十七岁那年的夏季。
她不停地摇着头向后不断倒退着，医护人员把死者从簇拥中抬到救护车上，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一瞬间失语。
喉咙被人掐住了一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连哭都没有了意识。
全部都是她以为，以为母亲会自首，却不想母亲早已为自己做好了打算。
母亲走得并不安详，背后的血迹沾满了衣衫，睁着眼睛看着天边最后一次出现的红，两处红夹击着一条脆弱的生命。
方若渝跟着坐上救护车，这是她第二次坐。
第一次送走了她喜欢的人，第二次送走了带给她生命的人。
她回到了生命的起点，这一次她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手术室外的灯从红色变为绿色，主治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了口罩对众人说着英语，大意是手术很成功，接下来需要按时吃药好好调理。
纪思辰被护士们推进ICU病房，她的意识清醒，可身体不允许她醒过来，这次回来她明显地感觉到这具身体大不如前。
她甚至想替安知妍问一句很狗血的话，“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掉线已久的系统终于打开了信号，一看眼前的场景就傻眼了，“宿主大人请问您是怎么进来的？按理说这个需要我们总部给您开启权限的！”
纪思辰很想翻白眼，奈何硬件不支持，系统要是知道她一个阿瓦达索命咒进来了，估计又会屏蔽信号。
不得不说，【死了都要爱】被她整治了一次，居然还有小脾气了。
“我也不知道……就突然进来了。”
系统给她解释完【林漫菲】的死因，大脑内突然响起了踹门的声音，纪思辰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你在干嘛？谋杀宿主？”
“你就是009418？”
“请问您是？”
“前台小妹说，我刚才充错的点卡，进你名下的个人账号上了，说吧这怎么办？”
生活好悲伤，【死了都要爱】在电脑旁边弹肖邦。
系统坐回到电脑面前帮他查后台，巧了么这不是，刚好给纪思辰续费了。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们的点卡都是一经使用不退不换的。”
男人彻底崩溃，“卧槽黑店！就连网吧都没这样开的，充500送200是假的吧？你们等着我马上就报警！”
“不过还有一个解决办法，就是您跟充错的宿主两人协调。”系统递给男人一只耳机，“已经为您连线。”
“喂？我不管你是谁，把钱还给我，否则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不好过。”
纪思辰冷笑一声，寻思这家伙怎么还没变成龙傲天就开演了，有点东西。
“【死了都要爱】，我账户有钱吗？播报一下。”
她怎么可能有钱嘛！
“支付宝到账700元……”
男人：……（脏话）
“我会还给你的！但我现在真的有重要的事情，你留下收款码，等我从这里出去，立刻转给你，系统不知道我的支付密码，有钱也给不了啊！”纪思辰苦口婆心地劝阻道，“人人都有难处嘛，大家互相体谅一下，大不了我也把自己的信息留给你。”
男人眨了眨眼，委屈巴巴地说：“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了。”
两人交换好个人信息，男人才离去。
系统松了一口气，“多谢宿主大人，既然您再次进入副本，我们再次开始守护女主吧！”
“查一下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书里都发生了什么吧。”
眼前的黑暗中显示出一段滚动的文字，从她离开的那天起，江星烈恢复了正常。开车撞人的顾凌爵被法律惩戒，加之他本来就是私生子，又被顾家放弃拒绝保释，没个三五年是出不来祸害人了。
最让她觉得离谱的事情莫过于安知妍装成她的样子和三人相处，她搞不清楚安知妍到底想干什么。
“宿主大人，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
纪思辰眼前的文字突然消失，闪出一段视频，方若渝满身是血，死死地盯着医生手里的白布盖下。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就没写过这段剧情啊！”纪思辰质问道，“可以读档吗？”
系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纪思辰懂了她的意思便不再过问。
“我什么时候能醒？什么时候能下床。”
“您一会儿就能醒，但下床还要半个月。”
纪思辰也知道她不能再折腾这幅身体了，便放平了心态等待醒来。再怎么着急也没用，她想立刻去找方若渝，可找到之后要说什么呢？
我回来了？你没事吧？
要怎么安慰她呢？她怎么能在一天内接受自己的母亲因为错杀了自己的父亲，并替她打理好身边的琐事之后，悄然自杀。
纪思辰不敢再想下去了，换句话说，方若渝需要安慰吗？这个时候无论说多少话都无济于事。
病房内的仪器不停地运作着，宋黎穿着防护服慢慢踱步进来弯腰帮自己的女儿掖了掖被子，医生说麻醉消除之后就会苏醒。
要第一时间告诉她，不喜欢江星烈的话，爸妈不会勉强。
就算以后不结婚，爸妈也有能力养你，永远不用担心自己的未来。
想跟谁当好朋友就跟谁当，再也不会用大人的思考方式来为难自己的孩子。
想着想着泪水就流了出来，她摸了摸女儿带着氧气面罩的脸，发现又瘦了，等醒了之后可得好好补补。
纪思辰感受手套划过自己的脸，麻醉的药效似乎过了。她想要睁开眼，却还是感到一阵疲惫，也许是突然切换世界的原因吧。她和这具身体融为一体，陷入沉睡中。
明明是深夜，江家二楼江星烈的房间却还亮着灯，他用被子裹紧了自己的身体缩在角落，手机在桌子上不停地震动，似乎是有人在一直给他发消息。
手从被子中伸出来，无名指的位置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是他和林漫菲早就挑好的订婚戒指。
他会等父母松口之后，补给心爱之人一次堂堂正正的订婚仪式。他始终忘不了自己变成文字的那些日子，甚至以为早就过去了。
这半年来自己也再没出现过那种情况，可为什么这种怪病又要找上他？
明亮的灯光下，戒指从手指上滑落，滚到床底下。他的手指渐渐幻化成线圈里的字，又在几秒钟后复原。循环往复几次，便真的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