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从地狱而来的招魂使者……

  那夜从皇陵回来后, 傅喆也没有追问过顾延因何如此反常,只有当自己无意间回想起那种状态下的顾延,傅喆不由得就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窜流全身,十分后怕。

  判若两人的晋阳王, 傅喆既是陌生又是担忧,满腹疑虑独自捂在心里, 会不会是因王爷曾在余淼养了血蛊对付端月老妖的缘故?那玩意据说顶邪门……但愿是自己多虑,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此间正值乱世浮萍人命如芥的年代, 没有亲眼目睹过人世悲喜血腥苦难,谈什么怨孽善恶, 毕竟有些岁月有些磨难它们残留下来的业障是要自己度化, 傅喆除了一直默默得陪在顾延身边侍奉左右,似乎也别无他法。

  这段时间以来,顾延为了雁鸣山峡一役能全歼牧屿骑兵团,几乎是不眠不休。

  夜晚秉烛对着布防图和兵书推演各种可能会出现的战况,翻阅从前两军对战实录逐一找出牧屿军用兵的惯用伎俩与手法揣摩他们的思维想法。

  白天则将夜晚所思所想拿到台面上跟众将领讨论分析, 在沙盘上不停的排兵布阵演练。

  眼下,又是一个不眠夜,营帐外是轮值卫兵交班时刻,傅喆端着安神汤从进来营帐到现在已经过去半柱香有余,顾延还未曾从沙盘上挪开过眼看她,手中的汤早也从温热变成冰凉。

  顾延一直专注的盯着沙盘,好像那儿有他御敌的千方百计, 手上功夫没停下过,傅喆也不忍心出声打搅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喆已经困得靠在一旁的小木凳上睡着了, 身边还放着顾延还未曾喝过一口的安神汤。

  四更天刚报过,顾延不住的按压太阳穴,确实是劳累非常,这才起身想要唤人打盆水洗洗脸,一转身,就看见傅喆在矮凳上睡得呼呼直响,头都耷拉到一边,看起来也是疲劳得很。

  顾延轻蹙眉头,喆儿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都不唤本王一声?

  顾延走近傅喆,才留意到她身旁还放着一盅汤药,估计又是那些安神补脑,自己回来的这些时日,傅喆也是跟着受累。

  顾延弯下身,一把打横抱起傅喆才惊觉,此货是愈发瘦削,抱在手中也感觉没多少分量。

  傅喆依旧睡得很沉,也许很久都没安生睡过觉,顾延就这样抱着傅喆一同在茶茶床上合衣而眠,当自己不可抗力阖上双眸时,顾延还在想着要发几道密令给阗晟援军……

  时间一晃而过,那厢牧屿骑兵已经如期到达雁鸣山一带,而阗晟军五万弓弩精锐早就从两日前埋伏在雁鸣山峡中“等候尊驾”,伺机而动。

  阗晟此次带领弓弩兵的将领是傅喆,牧屿骑兵未进入河道前,已经前后派了三次斥候来探风,确保能安全顺利通过时,牧屿骑兵才敢陆续踏上雁鸣河道。

  牧屿斥候能确保的仅仅是地平面上肉眼可见的“安全”,傅喆他们那是埋伏在峡谷山腰及山峰处,居高临下的视觉中,牧屿骑兵就像一个个黄褐色爬虫似的密密麻麻。

  随着踏上雁鸣河道的牧屿骑兵越来越多,傅喆也愈发的紧张,此战意义非同小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傅喆专心致志地注视着河道情况,当时机一到,就是这个关节口!傅喆一声令下,阗晟军手中那面发动射击的黄色信号旗,同时间在山峡中大肆挥动时,就像从地狱而来的招魂使者。

  雷霆万钧的箭雨带着风驰电掣的气势朝着牧屿骑兵铺头盖脸而来……

  雁鸣河道上游处还蛰伏了十万阗晟军,等着那些从河道逃出来的“漏网之鱼”,顾延为防止时定舟故技重施,将大后方的阗晟援军全部调集起来,断了牧屿骑兵的后路,定要将他们截杀在雁鸣山!

  原来那进入雁鸣河道的二十万骑兵只是作为“诱敌”的先锋,时定舟的确如顾延所料,他推算到了阗晟的计谋,所以才用二十万骑兵与阗晟打埋伏的精锐来个正面交锋。

  然后待双方厮杀得激烈之时,再增派一支二十万骑兵直接荡平雁鸣山,如此一来,既能凭此计再歼阗晟精锐,但这一次,时定舟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因为他的对手是顾延,可谓棋差一着。

  顾延连发数道密令调动阗晟援军是避过众人耳目,以防出现错漏。

  在牧屿军增派的二十万骑兵前脚刚到雁鸣山战场,阗晟援军后脚即至,不偏不倚。

  瞥见牧屿军旗的那一刻,阗晟援军那六十八岁老将赵山亮出寒剑,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带领援军同仇敌忾戮力同心地高呼:“七尺男儿何所顾!银枪策马战鞑虏!人生当死又何妨……守家卫国好儿郎!弟兄们,为阗晟——死战雁鸣山!!!”

  震荡山河的铁蹄声如滚滚洪水,两军人马当场就在雁鸣山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对战,浓烈的家国情仇如岩浆喷发,阗晟援军从北境回援在途中遇上的各样煎熬波折,瞬间化成了对牧屿军浓烈的战斗意志。

  为国战死,是军人至高无上的荣耀,即使落下黄泉,也是烙在身上熠熠而辉的阗晟军魂。

  牧屿前后四十万骑兵一同被阗晟军包抄在雁鸣山。

  雁鸣山一役历经三天三夜,以四十万牧屿骑兵全军覆灭为终结,此场战事之惨烈,让参与过的阗晟战士们终生难忘,那数也数不清刀光剑影,那地动山摇的厮杀声,那血流成河的冰面,只待春来,雁鸣河冰一化,这些犹如炼狱一般的景致,都会随着尸骨沉于河底……

  漫山遍野的血海尸山,全是阵亡的将士,有牧屿军,有阗晟军,家国情仇被血红浸染,浓重的血腥气任山峡烈风如何吹都吹不散。

  战后,傅喆手执朗月剑站在谷峰俯瞰这一切,她眼神空洞,瞳仁骤然缩成一个黑点,披头散发,战袍盔甲残损,脸上血迹斑驳,身上也是被染得寸红寸黑,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他人的血,手跟脚都受了伤。

  在猎猎的冷风中,傅喆宛如一个杀戮人间的傀儡。

  雁鸣山一役,总参战兵力达八十万之多,阗晟死伤十数万,歼灭牧屿骑兵三十八万,牧屿宁亲王举旗投降,遂俘虏两万多余人,此战大挫牧屿军元气,为阗晟军反击战做了铺垫。

  此战影响极大,直接扭转了整个战争局势,牧屿军在此战后,情况急转直下。

  时定舟损兵折将大败而归,转而怒攻肇州城,势要阗晟血债血偿,他出动牧屿军所有兵力所有武器,百来架攻城弩以车阵形势一字排开,气势之大,遇神杀神遇魔屠魔,牧屿军要与阗晟皇城守卫军来了个正面交锋。

  皇城守卫军是顾延、傅喆宁淮在守,顾延早料时定舟会丧心病狂有此一着,所以肇州皇城在此前已经做好防御,城墙每个马面上都配有弩车、弩床,箭楼与墙垛全都是数之不尽的弓弩兵。

  宁淮改造的攻城弩加装了数以百计的银环飞镖傍身,在大型弩发射的同时,银环飞镖同时从四面八方进攻,在瓮城外围还有人工开凿的防火护城河,面对如此周全的防御系统,时定舟带领的牧屿军在进宫初期几乎无从入手,牧屿军上一批死一批。

  牧屿军折损率如此大,时定舟痛定思痛,直接改由攻城弩车阵作为攻城先驱军,牧屿军本身十分骁勇顽强,阗晟弓箭防御对攻城弩车阵起效不大,因为在攻城弩车阵外围守了六圈拿着长矛与巨型盾牌的步兵方阵。

  在盾牌的掩护下,战况开始逆转,牧屿军步步逼近肇州城墙!

  牧屿攻城弩对肇州城楼外围的瓮城冲击非常大,几丈厚的瓮城在弩无虚发的攻势下,几乎成了残垣断壁,牧屿军趁机数次冲锋,在岌岌可危的形势下,逼得阗晟军不得不以身犯险出城迎战以保后方太平。

  时定舟有见及此,让牧屿军擂动他们的战鼓,摇旗呐喊,一再鼓吹牧屿军勇猛冲锋,杀出一条血路,占领肇州就是占领阗晟!不需要再活在苦寒贫瘠之地……

  大刀与长剑,斧戟与银枪,阗晟守卫军全副武装奋起抗击迎敌,两军相接近身肉搏,刀刃相较,冷光与血光交织在这暗无天日的战火中。持着盾牌的牧屿军被阗晟军用长矛战戟刺杀一轮倒下去,新一轮又再扑上来,他们像是不怕伤不怕疼的木偶人一样。在盾牌攻防切换的瞬间,牧屿的大刀斧戟也再度劈向他们进攻的阗晟军……

  大地早就被两军战士们的血染成红色,厮杀声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肉横飞,硝烟弥漫,尸块累累,战车残损,攻城弩是阗晟军重点目标,能抢的抢,抢不了就地毁坏,不论是攻城弩的车身或是它的战弩……牧屿与阗晟谁也不愿往后退一步,他们都扼住对方的咽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顾延道,死守肇州就是死守阗晟!守住肇州皇城,将时间拖长,拖垮牧屿军备内需,阗晟援军在大后方截断牧屿军的军需补给,将他们困在穷峻山岭之间,对牧屿来说,那无疑就是慢性自杀。

  殊艺道长在此场战役为救治伤员时被牧屿军的弩箭所伤,命悬一线,任其将军与钟正校尉壮烈殉国,阗晟军死伤超过一半……

  元平二十七年初夏至入冬,顾延傅喆带领阗晟军民用半年时间从肇州保卫战一寸寸将牧屿军逼退到中庭,牧屿军因军备粮草缺失,战斗力大大减弱,阗晟伺机从中庭一路追杀牧屿军往北。

第111章 从地狱而来的招魂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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