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今夕是何年(2/2)

 老者诊脉完毕,站起身来转向窗边,躬身作揖道:“启禀帝君,公主脉象平稳,身体并无大碍,昏迷至今,恐是神魂远游,灵肉分离之故。我方才点燃安魂木尝试唤回公主神魂,她稍有转醒的迹象,又昏迷了过去,恐怕是神魂被困在某处,难以归来。”

 “我知道。”

 一个面如冠玉的中年男人,身着白衣,随意翻看着手中的书籍:“几日前,这本书上留着的术式被人触发,摄走了她的神魂。”

 老人觉得难以置信:“这天下有什么术式,竟然能瞒得过您?”

 “以梵音寺的『芥子须臾』将术式藏于书中,辅以书院『升明月』,保证其在生效的一瞬间能够跨越这世上任何距离,最后发动时行的是天衍道宫的『庄生梦蝶』,这才摄走了然儿的神魂。”

 老人听得目瞪口呆:“这等瞒天过海的手段……难道是三教联手欲对我白帝城宣战,他们疯了不成?”

 “想的挺美,可惜他们没这个胆子。”

 男人对此嗤之以鼻,低头看向手中的《小山词》陷入了回忆。

 “倒是有一个故人,曾经在我面前吹嘘过自己治经第一。”

 老人没明白城主大人的意思。

 “你要知道,佛经是经,道经是经,你读的药经也是经。讲道理的儒经是经,杀人的剑经也是经。甚至,我的白帝经也是经。”

 “他曾经死皮赖脸想借走一观,打不过我才只好作罢。而这本诗集正是前些年他托人送来,作为然儿及笄的赠礼。”

 老人只听的胆战心惊,若那人只是自夸,帝君大人自然不会提起。

 可这世间,真有如此天纵奇才?

 这与其说是治经第一,不如说是……

 万法皆通!

 但无论如何,劫走白帝城皇女神魂,已经意味着他罪无可恕。

 老人沉声道:“此人竟敢行此恶举,我白帝城必要将其挫骨扬灰!”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也许没有机会了。”

 男子望向南方,长叹了一口气。

 ……

 陆稚然忽然走散,白哉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一时间,那些负面的声音此时仿佛见到了猎物受伤滴血的鬣狗,蜂拥而上,比之先前更胜十倍!

 他扶着额头,开始掩盖不住自身的狂躁,似乎有一头太古凶兽要从心底的深渊中爬出。

 正当白哉准备不顾一切在雾里狂奔时,白日里那个老迈僧人的脸庞忽然在他脑中显现。

 “施主日后若遇迷障,不见前路,只需念起……”

 “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白哉高声喊道。

 他的双目忽然炙热如同火燎,随着一道金光在眼中亮起,眼前骤然明晰。

 不对,灰雾依然存在,只是自己能够透过雾气看清远处。

 白哉焦急地望去,果然看到了远处的陆稚然。

 她此时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紧锁眉头。而身侧是绵延十余里的雷池,略有异动便是雷霆加身。

 白哉毫不犹豫地奔赴而去,使劲摇动她的肩膀。

 可陆稚然依旧不醒,她似乎陷入了深层次的梦境,哪怕额头上冷汗涔涔,却依然无法醒来。

 再拖下去不知道这片鬼蜮会有什么天灾降临。

 念及此处,白哉搂着陆稚然的纤腰与膝窝处将她拦腰抱起。

 可她的身体柔弱无骨,这样根本无法跑动,白哉只能由抱改背。

 这方迷雾的尽头是……一座残破的殿宇进入了白哉视野。

 即便没有陆稚然的解释,他也能感觉到,恐怕这就是古神死去的地方,那个尊者此刻应该也在其中。

 白哉闪转腾挪,极速飞奔,不一会儿就冲出了雾气。

 背后传来“嘤咛”一声,走到灰雾之外,陆稚然总算是悠悠转醒。

 “真是丢人,居然着了道。”

 白哉感到她有些失落,故意逗弄地说道:“我就说让我扯着你裙子吧。”

 陆稚然没有搭理白哉的插科打诨,而是有些害怕:“我做了个梦,梦见……我醒了。”

 白哉一愣,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陆稚然有些后怕地说道:“我不知道,这些时间与你相处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

 “我本来呆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好的,是你从天而降,破门而入,对我来说,你才是如梦如幻的存在。”

 白哉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心生怜惜,轻声安慰道:“如果我是梦,那你就什么都别怕了,反正是在梦里……”

 后颈上忽然传来了些许触感,湿润酥痒,转瞬即逝。

 “怎么感觉有点痒?”奔跑中的白哉疑惑道。

 “头发缠你脖子上了。”陆稚然用细细地声音答道。

 随后两人半晌无言,只剩下奔跑时的喘息。

 渐渐地,白哉的脚步慢了下来,直至完全停下。

 “怎么了?”

 陆稚然抬头看去,只见高耸巍峨的神阙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屹立在前,如同一个垂暮的巨人,宫墙失色、阊阖破败,无一处不流露着时间的痕迹。

 白哉驻足良久,喟然长叹。

 神明既陨,苍天已死,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第二十章 今夕是何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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