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剧场——87

　　以前，余璟雯一直觉得袁夙是个苦大仇深的冰块脸。现在看来，袁夙并不是没有表情，他也会有失望，有难过，还会有现在这样——气鼓鼓的样子。

　　是呢，他原本也是个普通的人，出于身份，和年幼的成长经历，不得已被架到皇位上，众人臣服于他，同时也都远离他。

　　其实袁夙的眉眼真的很好看，有种让周遭一切事物为之叹服的面容。他总是穿着月白色的银纹广袖交领袍，淡蓝色的衣料更显他谪仙般的气质。

　　如果没有挡在右脸上的银色面具，就堪称完美了。余璟雯心想。

　　“在梦里见到过。不过梦中的吃食，都寡淡如水，没有味道的。像现在这样品尝，还是第一次。”余璟雯捏着茶盏在手里打转。

　　没错，在湄洲岛的天香楼内，自己的袁夙进入第二层梦境去寻找周予诺时，当时袁夙从书架顶端摸出了那个白陶罐子，在梦中给自己泡了那个茶。

　　自己真傻，其实早该发现袁夙的心思的。

　　自己明知道，梦境会反映人的潜意识，怎么就是发现不了，有个人一直在苦苦地守着自己，为自己准备爱吃的点心，给自己收藏上好的茶叶——甚至，为了自己，甘愿留在梦里。

　　当时她说了什么？

　　她，打着拯救袁夙的名义，亲手把他的伤口剖开，打碎了他的梦。

　　她说：“师弟，你忘了么。我早就已经不在了，你也已经，成为这里的君主很久了~”

　　难怪，难怪当时袁夙的反应——

　　当时，袁夙说：“真可笑，你就是个幻象，我跟你解释什么。”

　　“梦又如何……哪怕你骗一骗我也是好的。”

　　“可就算是在我的梦里，你怎么还是这般……固执。”

　　余璟雯扔下茶盏，直接扑倒袁夙的怀里，抱了个满怀。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余璟雯觉得很安心。

　　“对不起。”余璟雯把脸埋在袁夙的胸口，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我让你等了好久。”

　　突如其来的一抱，让袁夙先是一愣，接着立刻换上了浅浅的笑，眉眼舒展，回抱了回去。

　　袁夙揉了揉余璟雯挽在脑后的青丝，没有回答她。

　　要回答什么呢？是怀里的人，把自己从一片混沌中救了出来，给他原本昏暗的人生，带来了一束光芒。

　　从前，除了蓝康之外，从没有人关心过自己，对自己好过。

　　由于父皇的不喜欢，嫡母皇后的忌惮，宫里的其他宫人自然知晓该如何战队。不论走到哪，在自己都是多余的那个。

　　就是本着多余的名义，老皇帝不愿过多看见自己。他觉得，看见自己只会让他想起，失去爱妃，也就是自己生母的痛。于是远远地把自己打发到云之彼端修行。

　　正是这么以“打发”，自己遇见了她——他的爱人。

　　袁夙记得很清楚，那天的天很蓝，像是被水洗过一般，天上没有几朵云彩，太阳光都直直地洒在大地上。

　　他独自一人，拿着拜帖，来到了传说中的上修界。

　　老皇帝打着磨砺自己的称号，不准蓝康一同前往。但其实袁夙心里清楚，灵力对于乐安人民的特殊性，自然只有皇家才能获得。

　　而蓝康，和母亲一样，显然不属于这个团体。

　　行过简单的拜师礼，和师兄们一一见过后，袁夙回到了自己在云之彼端的房间。

　　这院子很大，大概是给乐安皇室的面子吧，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居住。

　　罢了，反正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人，大概，早就习惯了。袁夙心里想着。

　　没过一会，院子里的响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闪了进来，穿着云之彼端弟子服，但走路一跳一跳地，丝毫没有一个剑修的沉着与稳妥。

　　待那人走进了，袁夙才看清他的脸——有几分眼熟，刚刚在师尊那里应该是见过的，是他众位师兄中的一个。

　　叫景……景什么来着？记不清了。景猫？景兔？

　　门口那只景兔——额不是，师兄，原本欢实的笑脸，在门口收敛了起来，换上一副眉头微皱的严肃的表情。

　　袁夙心里冷哼一声：还有两副面孔呢！有意思。

　　门口的人敲敲门。

　　袁夙缓了一会才应声回答：“谁。”

　　“是我。”那人的声音不大，虽然论辈分是自己的师兄，但看年龄应当比自己小，声音里还带着一股奶劲儿。“景文师兄。”

　　景文——门外的人叫景文。

　　袁夙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这么晚了，师兄来，有事么。”

　　“你先开门，让我进去行不行，总不能一直这么隔着一道门说话吧。”

　　袁夙原本想打发了去，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也从不和人打交道。但想到今日是他来到仙门的第一天，日后，还要和这些人相处很久。

　　算了，莫要让师尊为难。

　　袁夙这样安慰着自己，缓缓踱步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他一直都记得开门口，门外人的那张笑脸。像春季的阳光，温暖了他的心头。伴随着阵阵桃花的香气。

　　“师弟！”那人很自来熟地，走进了自己的屋子，甚至把手里的包裹往桌上一放，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

　　“师兄来……有事么？”袁夙的声音，带着几分寒意，满满地拒绝。但余璟雯却没听出来。

　　“喏。”她的食指轻轻点了点桌子上自己带来的纸包：“给你的。”

　　“？”

　　“刚刚看你晚上没吃多少，是不是这里的饭菜太清淡，你吃不惯呀。”那人笑嘻嘻地，完全忘了在门口故意板着脸的样子。

　　“你是皇子嘛，平日里，肯定是锦衣玉食，猛地吃起我们的白菜豆腐，不习惯吧。”

　　“还好。”袁夙站在一旁，盯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师兄”。

　　这“师兄”倒是热情，又给袁夙倒了杯茶，来给袁夙拉了凳子：“你坐呀，站在一旁做什么。”

　　待袁夙半推半就地坐下后，深邃的眼眸，看向身旁品着乌龙茶的“少年”：“师兄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没事呀。”那少年被问的一愣，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不用这么紧张。”

　　“不瞒你说，你来，我心中的欢喜得很。之前，我是这云之彼端内，最小的师弟，他们都是我师兄。”

　　“不过你来了，就不一样了。”

　　“你来了，我也是师兄了。”

　　“师兄嘛，自然要关心师弟，自然要对师弟好的。”那人自顾自地说着。

　　“我知道，你的师兄有很多，我只是其中一个。”

　　“但我的师弟只有你一个，这方面，你可是唯一呀。”

　　“所以，我自然要对你好了！”

　　“给。”那人将带来的油纸包裹向自己面前推了推：“这里可是我最喜欢吃的桃花酥，是我之前……偷跑下山买的。”那人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来的可不容易了呢，看，师兄对你好吧！”

　　“对……对我好？”袁夙不敢想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内心一颤。这是第一次，有个素昧平生的人，主动靠近他，并且说，要对他好。

　　从前的日子里，宫里的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哪怕是骗，那些人也懒得骗他。

　　“嗯。”那少年坐在距离自己一尺的地方，笑着点了点头。他笑得很干净，犹如外面夜空上皎洁的明月一般。温柔，明亮。

　　后来，那包桃花酥，袁夙一直没舍得吃。

　　因为那是第一次，有人笑着告诉他，要对他好。

　　*

　　想到这，袁夙抱着余璟雯的手又紧了几分。

　　就在此时，门不合时宜地被推开。

　　进来的人是刘公公。

　　他见两人的状态先是一愣，接着赶紧转过身去。

　　余璟雯敏捷地放开手，把烧的绯红的小脸撇过一旁。故作镇定地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咳咳~”

　　突然怀中落空，袁夙的脸上有一丝丝失望，一个幽怨的眼神看向这个打断他的“罪魁祸首”。

　　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的刘公公，也背对着二人，尽量避免和袁夙对视。

　　“君上。”刘公公拱了拱手：“老奴不是有意的，老奴……什么都没看见！”

　　“咳咳~”余璟雯清了清嗓子：“刘公公如此慌张，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刘公公这才想起，他自己前来的目的。他赶紧转过身来，一脸正色：“启禀君上。”他说。

　　“忘川宫内，景文仙君的尸身不见了。”

　　*

　　待余璟雯赶到忘川宫，桃花树下，琉璃棺内已经空空如也。原本安详地睡在里面的人儿，早已经没了踪影。

　　“怎么会……”余璟雯喃喃道。

　　好好地大活人在这，那一具尸体，谁偷它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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