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2/2)

 一回头,父母的影子都没了。

 才抹着眼睛,吴语软软糯糯喊了一声“阿爸,姆妈”。

 再后来,沈家夫妇殉国的消息传了回来。

 他度过了极其难熬的一段时光,又从水乡被接到了京里。

 很长一段时间,沈鸢都觉得,他父母好像有天还能再回来似的。

 他已学不得剑、骑不上马、便转而开始读书,却时常病得浑浑噩噩的,好像昨日与明日、生与死的界限,都不那么明确。

 病重时,他伸出手,就还能牵起父母的衣角。

 有人风尘仆仆从外头回来,会把手轻轻放在他额头,一个人喊一声鸢鸢,另一个抱怨说,别把他吵醒了。

 可睁开眼,似乎又不曾有人来过。

 直到卫瓒立功,他瞧见卫瓒接下赏赐时的一瞬间。

 那时卫瓒比他还要小两岁,一身灿灿的银铠,眉眼几分恣意狂荡,漂亮得耀眼。

 靖安侯嘴上左一句“逆子”,右一句“狂妄”,却还是掩不住唇边那自豪的笑意。

 侯夫人攥着帕子,笑时那一份柔软,竟有几分像他的母亲。

 他那时怔怔地立在墙外。

 仿佛忽然就醒了过来。

 他父母已回不来,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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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鸢已许久不曾同人提及自己的父母了。

 沈氏夫妇在哪一日走了的,谁也说不清。

 那时他们是康宁城的主心骨。

 那时疑兵之计用了太多,真亦假来假亦真,甚至为了守城,早已布置好了身后继续假扮自己的人。

 到了最后离去那日,竟无人知晓,也无人发丧。

 “是今日,”沈鸢却喃喃说:“我梦见过他们。”

 也是上巳节,人皆外出踏青,兰汤沐浴,他亦欢天喜地地绸缪了许久。可一梦惊醒,却不知何故,哭个不停。

 可这样的忌辰,是不好提及的。

 时间已过去许久了,如今日日在侯府吃着住着,连衣裳都是侯夫人亲自描了花样子、盯着人做得,他又怎么能让这些人都陪着自己悲春伤秋。

 只余下一个卫瓒,坐在这儿,竟愿意听他说上只言片语。

 他说着说着,不愿说了,就闭上了嘴巴。

 隔一会儿想起了什么,又干巴巴说一句,却是极其无关紧要的一句。

 说父亲走的时候,叮嘱要他好好练剑。

 如今却是照霜的剑,都练得比他更好了。

 卫瓒却坐在那听了很长时间。

 他说累了,便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一动不动。

 卫瓒说:“我让她们将酒拿去热一热。”

 他说:“好。”

 卫瓒便将酒拿了出去,叮嘱了一二。

 回来时,坐在了他的身侧,肩挨着肩。

 他忽然想起了乘车时,卫瓒曾大模大样借他的肩膀做枕头。

 他吃多了酒,有些疲累,脑袋也一阵阵地发钝发昏。

 微微一顿,便下意识靠了上去。

 卫瓒仿佛愣住了,不复平日的嬉皮笑脸,只是下意识搭了一下他的肩,目光却渐渐柔了。

 一切都变得很静。

 他甚至听见了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

 沈鸢闭上眼睛,轻轻地说:“卫瓒。”

 卫瓒“嗯”了一声。

 沈鸢说:“京城的上巳节好玩么?”

 他年少时还去过,如今已经很久没去了。

 卫瓒的声音变得很低:“很好。”

 “也不是非得挤在这一天半天的,到处都是人。”

 “城外有温泉庄子,改明儿包下来,专程带你去泡。”

 沈鸢说了声好。

 卫瓒却轻轻咳嗽了一声,顿了顿,道:“你也别答应那么快。”

 他不解其中的意思,醉意懵懂地看过去。

 卫瓒的喉结便动了动。

 却忽得听见有人“笃笃”扣了两声门。

 照霜说:“酒已温好了。”

 卫瓒耳根有些红,神色似乎与往常不大一样,似乎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将怀里揣着的糕饼给他。

 说:“外头卖的,说是你们那边儿的,你吃一些,解解酒气。”

 沈鸢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口。

 浓郁熟悉的蒿子香,混合着糯米的甜。

 的确解了些许的酒意。

 他低下头,将包糕点的荷叶撕成一小块一小块。

 竟有几分懊恼。

 果然是饮酒误事。

 怎么就跟这人讲了这样多呢。

第26章 2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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