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P2 他梦见自己变成狗了
是周灿！
何昭昭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手脚瞬间僵住了。
心跳如雷，喘不上气，大脑一片空白。
她突然有种被语文老师抽查背诵时的紧张感。
何昭昭尽量面不改色地加快步伐走下讲台，用手将碎发别到耳后，刻意挺直腰杆，直了直脖子，在心里小心计算着摆臂迈腿的幅度，生怕给周灿留下她仪态不好的印象。
何昭昭逃似的动作令周灿有一丝丝的不满。
“嘭——”地一声。
他用力将水桶摁进饮水机的圆槽里，力度带着自己没察觉出来的烦躁。
他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
她躲什么？
周灿一口气顺不下来，蹙着眉回到座位上。
“呵，女人，都是善变的动物。”
同桌张放忽然出声，边感慨着边把手里的言情小说翻了一页过去。
张放个头很高，剃着寸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个头几乎快到一米八五了。
当初就是因为他的身高是全班最高的，体育老师才选他当体育委员。
本来坐在窄小的座位里就显得有些憋屈，张放还把小说塞进了桌兜里，用及其别扭的姿势弓着腰看那露出半页多的宋体字，整个人几乎快要钻进桌兜里似的。
光看他那张荷尔蒙丰盛的脸，谁又能想到一堂堂重点班体育委员竟然上课公然偷看都市言情小说。
周灿回想起昨天晚上何昭昭还摸着他的脑袋给他喂牛肉干吃，今天就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不由得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周灿说。
张放头一次得到周灿的赞同，心神一荡刹不住了，想趁着早读前这段没老师监管的时间赶快给他讲一讲这本小说的剧情走向和槽点。
他刚蹦出一句：“我靠灿哥我跟你讲哦……”
周灿冷不丁用余光瞥到了那本小说的名字。
《恶魔总裁别吻我》
“好了你歇着吧。”
周灿立刻收回目光掏出物理一遍过做出一副要刷题的样子。
张放被他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继续窝回去看小说了。
周灿将一遍过翻到今天要学的那一课，从桌兜里随手掏出来了个不知道是写什么的本子，郁闷地从背面撕了张纸下来当草稿纸，又将本子一把塞回桌兜里。
他盯着书上的标题“万有引力”四个大字，罕见地有点跑神。
于是他莫名其妙地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笔画的狗头。
狗脸还是笑着的。
又莫名其妙地回忆起了那一天。
.
高一下半学期开学返校那天，周灿早早就来了。
因为已经过了个寒假，周灿忘了自己上学期坐在哪个位置，就凭着记忆摸索着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那天阳光很好，同学们只陆续地来了两三个，一个月没见，大家一见面都跟见了亲家似的咋咋唬唬开始聊天。
周灿百无聊赖地用右胳膊撑着脑袋发呆，另一只手不经意地往桌兜里一搭，摸到了本书。
周灿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随手抽出来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愣住了。
这是他早早就扔了的初中英语笔记本。
周灿清楚地记得，他在上完了高中的第一堂英语课后，就已经把它丢进了垃圾桶里。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垃圾桶成精了还是笔记本成精了？
就在这时，一道温声传来。
“周，周灿同学……这是我的位置，你的位置在那里……”
周灿正低着头翻自己的笔记本，一时间没回忆起来这是谁的声音。
他怔愣地抬起头，撞进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
对方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瞳孔微缩了一下，像是只受惊的小鹿一样迅速错开了他的视线。
周灿这才对上了号。
这是他幼儿园兼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何昭昭。
周灿饶有兴味地拎起不知道还算不算是属于自己的笔记本，笑着在她面前晃了晃。
何昭昭呼吸一抖，连忙把指向旁边的食指收了回来，视线转移到笔记本上，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
周灿吊儿郎当地放下本子，等待她的解释，也没打算给她让座位。
等了又等。
这姑娘半天憋出一句：“这不是我的本子。”
周灿：“……”
废话。
这肯定不是你的本子。
何昭昭红着脸嘴硬道：“我......也不知道这是谁的。”
“那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桌兜里呢何同学？”周灿好整以暇地撑着脑袋盯着她圆溜溜的眼睛问道。
窗外有飞机“轰隆”一声划过。
不知为何，最近飞机的轰鸣声显得格外刺耳。
何昭昭攥着手，视线不留痕迹地向左移了移。
“我不知道。”
“大概是谁放错了吧。”
周灿撇了撇嘴，觉得没劲了，提溜着本子站了起来，随即把书包一拎，起身给她让出座位。
何昭昭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迅速坐下，然后无视周灿看向前方什么都没写的黑板，假装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周灿本来觉得何昭昭是一挺文静的小姑娘，没想到这么爱撒谎。
但他平时跟何昭昭没什么交集，便懒得搭理她。
他径直走向垃圾桶，一把将笔记本甩了进去。
脆弱的本子坠落在桶底，发出“嘭”的一声。
何昭昭抿着嘴唇从书包里掏出文具袋摆到桌边，将注意力放在身后，听到那道声音后，默默垂了垂眼帘，耳尖红得像是过年时吃过的凉拌猪耳。
他应该不知道是她拿了吧……
对，他肯定没有发现。
趁着老师没来，同学们的欢声笑语如潮水般收拢不住，险些要将教室掀翻。
同桌温喻主动找她聊起了寒假时发生的趣事，一个月不见，她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
她的发色很浅，眼睛笑成两轮弯月。
温喻是个很好相处的女孩子，人如其名，温温柔柔地，两人有很多共同话题。
何昭昭一跟温喻聊起天来就刹不住车，直到班主任夏春华来了才依依不舍地闭了麦。
夏春华今年已经五十九岁了，在讲台上站了三十多年，身体早就大不如前。
她慢慢悠悠地推开了教室门，望着这帮瞬间安静下来却充满青春活力的孩子们，想着还是送完这一届再退休吧。
下午还约了医生看病，夏春华本来不想耽误太多时间，但看着台下一脸茫然的孩子们，总担心还有什么没交代清楚的，便站在讲台上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有的没的，最后才安排一组人打扫卫生，其余的人放学。
很幸运的是，何昭昭今天是值日生。
早上十点多的阳光像是金色蝴蝶，浮在教室的各个角落。
储物柜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塞着的篮球都被染上了金色。
教室里一片静谧、祥和，桌椅安安静静地伫立着，似乎是每个平凡的放学后。
何昭昭是扫地的，她故意磨蹭到最后，整个教室只剩下她和倒垃圾的同学。
她本打算顺理成章地说服倒垃圾的同学，让他把活交给她，但刚好那人要去上厕所。
于是何昭昭便趁着他去厕所的功夫，扔下扫把，飞快地从垃圾桶里将那本黑色硬皮笔记本捡了出来。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卫生纸，怜惜地擦了擦本子。
即使上面没有沾到任何污渍。
但何昭昭就是不愿意它被任何肮脏的东西玷污。
它应该像朝阳一样纯净。
老老实实地将本子擦完后，何昭昭哼着歌将它一股脑塞进沈望舒给她买的新书包里，发誓再也不把它带到学校里来了。
省得再让周灿发现。
等倒垃圾的张放回来了之后，何昭昭笑着对他说了句“辛苦你了”，便背着书包眉开眼笑地回了家。
何昭昭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下楼梯，周灿后脚就捏着手机从东边楼梯爬了上来，重新回到了教室里。
“张放你这孙子怎么不早点给我发微信呢？老子都走出校门了你才给我发？”周灿将手机大咧咧地塞进书包里，边说着边走到储物柜那里，“走，我陪你一起倒垃圾，回来再拿球。”
他说着将书包撇在最后一排的书桌上，然后绕到另一边帮张放抬起没盛多少垃圾的垃圾桶。
张放感天动地地喊了句：“好哥们！！”
然后发现周灿的表情有些僵。
“怎么了？”张放问。
周灿盯着垃圾桶里的垃圾看了半晌，然后慢慢悠悠地收回视线，挑了挑眉。
“没事。”
笔记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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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灿不是傻子，这么简单的事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今天的值日名单里有何昭昭。
鬼都知道是谁“拿走”的。
周灿跟在张放后面，七拐八拐地走进倒垃圾的小路上，眼睛瞥向一旁学校装样子建的生物温室，想破头都想不明白何昭昭为什么要私藏他的破笔记本。
还是初中的笔记本。
想学习直接找他就行了啊。
难不成她有什么特殊癖好？？
周灿是真的不懂。
倒完垃圾之后，趁着没有高年级男生跟他们抢场地，周灿和张放约着二班几个男生一起到空旷无人的篮球场上打了几把球。
几人打完球后又勾肩搭背地跑去学校旁边小区的黑/网/吧里花了十一块钱包时，于是周灿顺理成章地将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这天玩得很累，周灿晚上回到家脑袋一挨到枕头就睡过去了。
他莫名其妙地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