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所谓禁忌,自然是不可提不可想不可看,无论是人还是物。

  对阮白尔来说,身世是禁忌。对太后来说,孔婕亦是禁忌。

  孔子苏自以为摸清了阮白尔的底细,实则完全走了岔路。阮白尔乃是妓子与戏子之女,完全沾不上丁点世族血脉。

  当年那副棺椁里装的正是她的生身母亲,运到洛京后,在张府地牢受尽酷刑而亡。张冕将女儿之死完全怪罪在这个弱女子身上,阮白尔则因为这双眼睛神似张漾,时不时得张冕两分指导与疼爱,即使这个孩子与他张家毫无关系。

  阮白霎是张府唯一的血脉,可却不得张冕青眼。只因这个孩子完全秉承他父亲的德行,半点没有他母亲的狠辣决绝,这样的孩子带不了张家。

  所以即使阮白霎干了许多的蠢事,阮白尔都未要他的性命,并不是心软。而是张冕死前警告她,张家必须留下血脉,如果她对阮白霎行事毫无忌惮,他暗中留下的一列私兵定取她性命。

  阮白尔当然不会乖乖听话,她暗中调查,可找不到半点这列私兵的下落。于是她开始怀疑这私兵并不存在,只是老匹夫框她的说辞。她指使地痞打伤阮白霎,什么事都未发生。思量一番后,她让下人在阮白霎的吃食中下毒,计量不多。隔日早晨醒来时,房内的桌案上竟放着她的一缕青丝!

  这半世她在张冕身前隐匿自己毒蛇般的信子,对待阮白霎耐心十足。处理事务虽狠辣但也留了情面,与张漾十分相似。可那匹夫还是半点未提这私兵一事,若不是阮白尔多活一世,在她得意忘形对着阮白霎下死手那日也是与他共赴黄泉之日。

  杀不能杀,教训总是该有的,只要未伤及阮白霎性命大可不必担忧。但这私兵始终像根刺,如鲠在喉。

  了结了孔子苏,也该把这列私兵,一并抹了去才是。阮白尔这么想着,略躬身为元笑添了杯温茶。她是不会把这列兵收为己用的,要问为何,只因那缕被割断的青丝。

  孔子苏死的无声无息,只第二日清晨前去唤娘子梳洗的婢子惊叫出声。未等众人回神,太后便来了懿旨传当头夫人进宫。回府后的孔夫人踉跄着匆匆进了夫郎的书房,而书房内孔大人正因女儿暴毙悲痛不已。片刻后,原本告了假的孔大人又赶车前去朝堂,在宣政殿外跪了许久,皇帝才召他进去。孔夫人则带着两名粗壮的下人,拿着棍子进了孔大郎的房内。

  此后,孔大郎因嫡姐逝世悲痛不已,失神下踩空,断了双腿,再不能出门。

  告知孔子苏矛盾经过的侍从,正是阮白尔的暗棋。孔府内自孔婕亦死后阖府伺候的下人都换遍了。原先的下人无论老幼,家生子外买奴,全都毒哑发卖。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当今最尊贵的女人,而自家不孝子在耳提面授之下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这三字!可以说女儿的死就是他口无遮拦导致的。

  “都说侄女肖姑,命数如此,孔夫人可懂?”

  太后漫不经心坐在高位,在殿内跪了两个时辰的孔夫人,早已浑身颤抖几欲倒下。几个时辰的罚跪让她筋疲力尽,还未从女儿离世的悲痛中回神。听了太后的话,孔夫人惊疑之下抬起头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半响深深俯下身,磕了一个头,泪水顺着发丝落在地上:“回太后的话,乱臣贼子死不足惜,只怪……只怪小女貌若无盐。求太后息怒宽恕孔家!”

  ☆、第 62 章

  孔府外停了许多辆马车,平日里与孔子苏交好的女郎们都来送她最后一程。

  阮白尔穿着素雅的衣裙从马车上下来,众女郎瞧着她未施粉黛的脸上苍白无力,眼角微红,一看就是心力交瘁的模样。不过也难怪,平日里阮女郎与孔家姐姐私交甚好,这般伤怀也是常理。

  早在一旁的尤耀快步走到阮白尔身侧,轻轻扶住她:“可别太难受了,你这副样子也让我们忧心。”阮白尔虚弱的笑笑,随即不经意的看了眼孔府牌匾上的白花和站在左门往外张望的孔雅歌………

  “如何发丧的这般急忙,只听着人说孔女郎来了急病,倒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谢安渠带着谢梓梓在她们之后驾着车来了,方才那话便是不明所以的谢梓梓所言。

  反观沉静的好似知晓些什么的谢安渠如阮白尔一般,也抬头虚虚看了一眼白花:“人死如灯灭……”说着又转目看向门内,“快些进去罢。”

  疾步入内的谢安渠两人,随意一瞟就看见了阮白尔与尤耀,而她们身侧也空着位置,想来也是为她们留的。孔大郎被人抬着坐在蒲团上,正对着孔子苏的棺椁。孔夫人哭干了眼泪,半倚着棺椁,浑浑噩噩的烧着纸钱。而孔大人今日居然正常当值上朝,余下些与孔女郎交好的贵女们满满荡荡竟挤满了屋子。

  四人相视一眼,未言语,只专心等着和尚念完往生咒。

  晌午过后,几人婉拒了孔府的留饭,赶着马车去了谢府。

  谢府外,三辆马车停在府门口。四人下马后,三个小厮步履匆匆上前行完礼,又低眉顺眼取走缰绳,与马夫一同往后去了。

  到了一处尽显华贵的园子,奴役皆是美人,最不济的也是清秀之姿。

  这是谢安渠的园子。

  随手挥去上茶点的男侍,谢安渠略显轻挑的嗤笑出声:“今日在堂上瞧着孔大郎倒不见得多伤心的模样。”尤耀义愤道:“好歹是他的嫡亲姐姐,就这么急病去了,他倒像个没事人似的!”阮白尔轻抿一口茶,余光扫过谢安渠的袖口:“孔大郎倒也不是不难过,这双腿都踏空残疾了。”说着,便见谢安渠的袖口褶皱渐起。

  “约莫着……”谢安渠笑了起来:“心中伤痛难以自表罢。”

  几人又闲话了一会儿,见天色渐玩,她们却连午膳都未来得及用。尤耀拍案提议就去谢安渠最近很宠着的男风馆逗逗趣,阮白尔应允了,也是好奇把谢安渠迷的五迷三道的男倌长的如何风采。

  这厢她们刚入了馆门,便被馆主告知谢安渠常找的男倌被无忧县主带出去了。谢安渠并不在意,只让馆主找寻几个姿艺双绝的儿郎上楼便可,顺便再端些膳食酒水。

  不一会儿外头响起了敲门声,只见四名各有千秋的儿郎入内。有怀抱琵琶,有手持竖笛。他们恭敬有佳,只听着贵人的话去了里间奏乐,从头至尾都不曾有人抬眼放肆张望。

  谢安渠喝了半壶酒,透过纱帘看着模糊的人影痴痴笑了出来:“这几位儿郎倒都令人目眩神迷、心驰神荡。”话应刚落,门外又响起叩门声。一个宛转悠扬的声音透了进来:“谢女郎安,听馆主说您先头带了几位贵人来寻奴,云晨特来请罪。”四人皆未言语,房内的奏乐声也未停。谢安渠左手撑着头懒洋洋的闭上了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亲自来寻?”云晨呼吸一滞,许是谢安渠这些事日的接连恩宠使他忘了尊卑,一气之下居然拂袖而去。

  云晨是谢安渠瞧上之后早早包下来的,也算是独一份只属于谢安渠的东西了,与楼内的其他儿郎不一样的处境。可这件有主的物什竟然给别人用上了,这就是不开眼了。说不上由得由不得,在谢安渠眼中,以死明志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更何况是元泉泉那样心软的人。

  就这样几人到底未见上一眼这个男倌,只听谢梓梓提过两嘴与赵大郎相似。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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