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亲人

　　“甜甜, 这是谁？出什么事儿了？”苏宁雅从考场出来，正好看见这里围着一群人，她本不想凑热闹, 却透过人群看见了叶甜甜的侧脸, 忙挤进人群来查看。

　　霍知恒移开诊脉的手道：“没什么事，受了点冻又饿的。”

　　苏宁雅看着地上躺着的人，不由道：“这人是小辛庄的人呀，经常来咱们村小学学习呢。”

　　叶甜甜正要说话，河东村另外几个知青也挤过来，几人了解情况之后便道：“抬到咱们住的招待所, 正好近便。”

　　正说着，那小男生睁开了眼，虽然还很虚弱，看着却没什么大碍, 在大家的极力邀请下，他才低着头答应一起去招待所。

　　霍知恒便说一会和叶甜甜给送点吃的过去，正好在校门口遇到等待的叶爹, 他手里拿着保温桶，看见几人搀扶着一个小男生，叶爹吓了一跳, 连忙迎过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扶着呢？”

　　叶甜甜小声地回道：“是饿的，穿得又少。”

　　叶爹忙将手里的保温桶递给几个知青：“我正好带了红枣小米粥，你们带回去喝吧, 满满一桶呢。”

　　他又拍拍小男生的肩膀道：“你这穿的也太少了, 回头我让我家甜甜给你带件棉衣，就是叔穿过的，你别嫌弃旧就行。”

　　小男生满面羞红, 正想拒绝，萧建邦在一旁劝道：“行了，大家都是老乡，在外头遇上点困难能帮一把就行。”

　　小男生低头结结巴巴地小声道：“我……我家成分不好，我怕给你们惹麻烦。”

　　“高考报名都不限成分了，能给我们惹什么麻烦。”

　　知青们都是热心青年，此刻又正觉得自己人生大有希望的时刻，看见有困难的人便想伸手拉一把，叶甜甜将粥桶塞过去道：“你们也没带多余的粮票吧，这一桶粥你们带回去吃，再合起来买几个菜也够了。”

　　因为下午还要继续考试，几人也没过多纠缠，各自回住处吃饭休息去。

　　叶甜甜回过头来问叶爹道：“爸爸，你怎么带着吃食在这边等呢？”

　　叶爹抹了一把额头：“可别提了，我在家里闲得心慌，怕你们出考场就饿，想着先让你们垫巴一下呢。”

　　两人吃完饭，霍知恒拿了棉衣送去招待所，很快就回来了。

　　叶甜甜看他面色有点不对，问他道：“你这是怎么啦？”

　　霍知恒道：“那个辛志云，昨天自己步行来市里，身上没多少钱又没粮票，找不到住处，晚上在外面呆了一晚上。”

　　叶甜甜惊讶：“那他也没从家里带点干粮？”

　　霍知恒摇头：“他家里就剩个老奶奶，他自己也不是能干体力活儿的，也没多少粮食。”

　　叶爹一脸同情：“这高考还有好几天，他是怎么打算的？”

　　霍知恒：“我听他那意思是带了一些钱，本来想着是找户人家住两天，跟着随便吃点的，现在好多人都这么干，他带的钱就不够使了。”

　　霍老先生拍板道：“那回头，多田你每顿多做一些出来，给他带点，看招待所那边要是挤不下，就带家里来住。”

　　霍知恒点头答应了。

　　考试时间过得飞快，叶甜甜两人都是不用加考外语的，考完之后刚出考场，几个知青就找到两人要对一下答案。

　　辛志云这几天都跟着男知青们在招待所打地铺，也跟众人都混熟了，他虽然内向羞怯，熟稔之后倒也还算健谈。

　　招待所里，几人都将题目回忆了一遍，又热烈地讨论着答案对错，萧建邦拍拍辛志云的肩：“好家伙，以前在学校里面没看出来，你这成绩比起小叶老师都差不了多少。”

　　辛志云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怎么能和小叶老师比呢，我都没怎么正经上过学，以前我爸在的时候都是他教，后来是我奶教的，分数没出来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其他几人都佩服地看着他：“你奶奶还是个才女啊，能把你教得这么好。”

　　辛志云四周望望，小声地道：“我家成分不好，我奶以前留过洋，她学问倒是很好的。”

　　萧建邦眼神闪了闪道：“嗯，你家里这些事情，我们这些老乡多少都听说过，不过以后出去上大学，就不要随便说出去了。”

　　辛志云这么些年在这种环境下活着，还能偷偷学习，他也不傻，当即便点头答应了。

　　一群人对完答案，有人懊恼，也有人庆幸，霍知恒和叶甜甜倒觉得和平时的感觉差不多，反正志愿也都填了，接下来就是等着公布成绩了。

　　最大的一件事已经完成，休整了一夜之后，霍老先生和叶爹便想着收拾东西回村里，大门外却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叶甜甜快步走过去打开大门，门口站着四五个人，都长得高大健壮，她一脸疑惑地问道：“你们找谁啊？”

　　有一位中年女性走出来，她身着军装，齐耳短发，笑容温婉地问道：“你是甜甜吧？我是你霍伯母，我们回来看看你霍爷爷！”

　　叶甜甜一脸惊喜，她和众人打了招呼，又连忙打开大门，一边将人迎进来，一边冲着院子里叫道：“霍爷爷，三哥，霍伯母他们回来啦！”

　　院子里一下寂静下来，霍老先生激动地站起身，霍喵喵冲到门口却又顿住了脚步。

　　面前的几个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当年分开的时候，他还只有四岁，印象中的爷爷奶奶面容都已经模糊，和眼前的人完全对不上号。

　　李丽萍看着眼前半大的少年，眼中泪光闪闪，她伸手拉住这个半大的少年，不停地摩挲着他的脑袋，声音颤抖地道：“喵喵都长这么大了……”

　　这个动作熟悉又温暖，霍喵喵仿佛一下就回到了四岁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在京城，父母都忙于工作，带着他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奶奶，只是奶奶这动作倒像他仍然只有四岁的模样。

　　他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奶奶”，一抬头他却又来了一句：“奶奶，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李丽萍含泪带笑，她轻轻地拍了他一下：“臭小子，你都长大了，奶奶还能不老？你爷爷头发白得更多呢。”

　　李丽萍年纪其实并不大，她嫁给霍成业的时候才十八岁，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只这些年繁重的劳动改造和担心焦虑让她过早地白了头了头发。

　　霍成业确实半头白发，脸上皱纹明显，看着比霍老先生都年轻不了几岁，他大步抢上前扶住霍老先生，声音哽咽道：“爹，儿子回来了，这些年拖累你老人家了！”

　　霍老先生眼中也闪着泪光，他双手抓住儿子的臂膀：“我这些年过得好着呢，就是你自己受苦了……”

　　一家人热闹地叙旧，叶爹拉着叶甜甜进了厨房烧茶，泡好一壶茶，院子里的人情绪也都平静下来。

　　李丽萍擦着泛红的眼睛，又上来和叶爹打招呼：“亲家，真是不好意思，怠慢了，倒还让你帮忙操劳。”

　　叶爹将茶壶放下，忙摆手表示不在意：“多少年不见了，我这几天一直在你家叨扰了。”

　　话说到这儿，李丽萍就拉着叶甜甜的手道：“甜甜，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

　　叶甜甜抿嘴笑道：“昨天对过答案了，感觉还可以。”

　　李丽萍看眼前少女身材高挑纤细，皮肤光洁白嫩，再想想前些年寄到西北的那些吃食，真是不敢想像这么娇弱的姑娘居然那么会做饭。

　　她掏出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布包，悄悄塞给她道：“这里面是一只玉镯，是我当年结婚知恒他奶奶给的，现在就给你了，这东西虽然不值钱，到底意义不同，你拿着玩儿就是。”

　　叶甜甜看看众人，也不好推拒，只得收下了。

　　李丽萍拉着她的手，只觉一双手柔软滑嫩，她越看越喜欢：“我们之前吃过不少你做的吃食，实在是好吃极了，不过以后你就要少做，你看看你这双手，要好好保养起来，干多了家务活就容易粗糙。”

　　叶甜甜看李丽萍确实是真心喜爱她，也放松了不少，她俏皮地笑道：“不要紧的，我都做那些不伤手的活儿，炒菜做饭什么的也还好。”

　　李丽萍却不赞同地道：“炒菜油烟也很伤皮肤的，你看你这脸蛋水灵灵的，以后让霍小三做去。”

　　霍知恒在一旁冷冷地道：“妈，这才几年没见，你心里就没数啦？”

　　李丽萍白他一眼：“你也知道是几年没见，一见面说话就能把你妈噎死。”

　　霍知钧在一旁笑道：“妈，我和三弟都遗传你，那可都是厨房杀手。”

　　霍知恒：“我不是，我比你们强多了。”

　　霍喵喵也来凑热闹：“我小叔不是厨房杀手，他能煮熟面条，还能洗碗切菜，就是做菜特别难吃！”

　　叶甜甜噗嗤一笑，李丽萍惊讶：“那这么些年，你在乡下怎么照顾老爷子和小喵喵的？”

　　霍知恒眼神闪烁，没有回答，霍喵喵却不肯放过他，大声地拆台：“村里有个胖婶每天帮我们做饭，甜甜姐姐会给我们送好吃的，要是靠小叔，那只能勉强活着了！”

　　一时之间，满院子人都哈哈大笑，连一直在一边站得笔直的两个勤务兵也没憋住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