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境2

  渐渐地,我从迫不及待地期待新一天的挑战,变成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应对新一天的麻烦。不过我还没垮。我的身体对于努力的惯性已达条件反射的程度,就像此刻我那只自动伸向手机的左手。

  但是我的左手没有抓到手机。难道昨天晚上我没有把它放在床头?这不可能。我晚上都是刷一会儿手机才睡的。也许手机在枕边。我的左手又伸到枕头下面,已经有点烦躁——如果起床第一件事就不顺,今天我就要格外当心。别说我迷信。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古人朴素的经验总结总是有点道理的。最多是,现有研究还没有发现其背后的科学依据。

  我没有摸到手机,并且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枕头怎么质地有些奇怪?好像是我最讨厌的真丝枕头。我喜欢柔软的,带一点粗糙感的纯棉枕套。过分丝滑的质地会让我觉得不踏实。与此同时,我嗅到了氤氲的香气。好闻、得体、冷漠。就像是某些用价格将普罗大众拒之门外的奢侈品店里的气味。

  我疑惑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的陌生的床上。这屋子面积巨大,层高接近两层楼,让我感觉自己躺在庙里。但我确定这不是一座庙,因为墙上贴着恶俗闹腾的小花纹壁纸,墙角站着带有凹槽的壁柱,顶端是不伦不类的漩涡形柱头,天花板和墙壁交接处堆叠着复杂浮夸的石膏线脚,细看还镶了金边。

  与之配套的是天花板上的巨大的水晶枝型灯,也是古典款式并且镶金嵌银。光线昏暗,是因为厚重的、颜色暧昧的天鹅绒窗帘。

  而我躺的这张床硕大,柔软。床头是曲线型的,白色的皮革面上嵌着珠子。我身上的被子更可怕,不但是光溜溜的真丝表面,还是粉红色的。

  这满眼的杂乱装修看得我浑身难受……等等,我怎么看得这么清楚?我不是近视眼的吗?

  我彻底明白了,原来我还在梦里。我并没有真的醒来。

  脚步声响起。一个经济不发达地区特有的朴实口音关切地问道:“小姐!你醒啦?”

  我循声转头,见到了一个白衣黑裤的老太太。她梳着个疑似旧社会的发髻,慈眉善目地站在一边。原来这个梦里我是个有佣人的“小姐”。

  嗬,有意思,虽然土了点,倒是个豪门梦。

  我有点高兴。我天生劳碌命,做梦都不得安宁。别人常会说自己做了怎样的美梦,而我的梦不是做不出高考卷子急得满头大汗,就是精疲力尽地拯救世界。在梦里,我客串过越飞越低还要努力行侠仗义的超人,莫名其妙认领了保护唐僧西天取经任务的圣斗士,还有在世界末日加班加点努力造方舟的意大利工头。有时候一觉醒来,比没睡还要累。

  今天的梦看起来不错,有钱还有佣人。我高高兴兴地坐起来:“醒了。我的手机呢?”手机就是我的命,即使在梦里也要形影不离。

  “在这在这。”老太太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亮闪闪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镶满了水钻的粉红色手机。

  这梦好是好,就是道具有点太土了,让人不忍直视。

  手机屏幕上显示此刻是上午10:17分,有零有整的一个数字。

  我与手机一照面,屏幕自动解锁。我本能地想先检查邮件和微信,看看是不是有甲方半夜召唤我。我的甲方都是真正的成功人士,半夜三更睡不着觉,到处抓人陪他们失眠……随即我骂了自己一句: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吗?看什么邮件!

  还没容我细想,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我一跳:“你倒是醒了!你妈都快被你吓死了!”

  我抬头一看,一个头发花白,气势不凡,大约五十岁上下年纪的男人正气呼呼地瞪着我。他穿着深灰色的三件套西装,唇上留着整齐的小胡子,好似民国戏里的老士绅。

  我心里生气:他怎么张嘴就骂人呢!正待质问,又闪出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美妇人。她穿着婀娜多姿的旗袍,梳着油光水滑的发髻,眼泪汪汪,一边抱住我,一边咿咿呀呀地哭诉:“茜茜!你终于醒了!可把妈妈担心坏了!你感觉怎样?有没有后遗症啊?”

  原来这个“你妈”不是在骂人,是揭示这位美妇人和我在梦中的关系。

  美妇人随即又埋怨方才的男人:“女儿刚醒,你别再吓着她。”

  她声音柔美,语气甜腻,我一个女的听了都心里发痒。

  男人恨道:“这孩子都是让你给惯坏了!”

  他们两人举止夸张,拿腔拿调,仿佛街坊们在社区自娱自乐地演舞台剧。我有点懵,不知他们唱的是哪一出戏。从角色分配来看,这俩人是我在梦里的父亲和母亲。

  “母亲”把我的脑袋按在她柔软的胸前,哭哭啼啼。她眼泪汹涌,打湿了我的头发。她紧紧地抱着我,仿佛生怕失去我。我感觉到她的身体都在发抖。这姿势令我什么都看不见,憋气又不耐烦。但她的伤心与忧虑实在太过真实。虽然我知道自己是在梦里,也不好意思推开她,只得任由她抱着。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冷冷地说:“既然茜茜没事了,那么我就告辞了。”

  这声音很好听,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欠扁之气。这屋子里到底还有多少人?

  “父亲”大怒:“你有没有良心?茜茜为了你差点死了!”

  那男人淡淡地道:“苏总,别这么夸张。没听说吃非处方安眠药吃死人的。那药里的有效成分跟晕车药一样。再说,她也只睡了9个小时而已。”

  “母亲”一边哭,一边说:“小丽,你别这么说。茜茜是太伤心了才这样的。你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取消和茜茜的婚约啊!这样传出去,你叫她可怎么做人呀!”

  我听了这话,心中纳罕:这男的是我梦里的未婚夫?他怎么叫小丽?或许是小利?小力?

  那男人语气略和缓了一点,但依然冷淡:“苏太太,我想你是过虑了。订婚典礼还没正式举行。”

  “母亲”继续哭:“可是亲戚朋友都知道了啊……”

  男人不为所动:“我很抱歉。但那并不是我到处宣扬的结果。”

  我的“父亲”大怒:“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们苏家上赶着要做这桩婚事吗?”

  男人淡淡地道:“我并没有这样说。”

  “父亲”气得声音都在发颤:“你就这么置我们两家的交情于不顾吗?”

  那男人沉默了片刻,随后他说:“苏总,看在您与家父的面子上,我可以再给茜茜最后一次机会。今天晚上的晚宴,我希望茜茜可以做好女伴的责任。”他略略提高了一点声音:“茜茜,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不喜欢无理取闹的女人。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告辞。”

  我听得心头烦躁,平时受气是生活所迫,梦里我还怕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小丽”?我一边从“母亲”怀里挣脱,一边怒道:“你拽什么拽啊?别下次!就这次!谁他妈要跟你结婚啊?老子怕你吗?你算哪颗葱……”

  可是晚了,那男人已经走了。我连他的背影都没见到。这人是会瞬间移动吗?

第1章 梦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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