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

　幽寂的夜色下，一弯灰蒙蒙的残月挂在云边。银白色的小猫站在丞相府的黛色墙头上回望着那个精致小巧的院落，一阵风袭来，毛发飘动，闪动着异乎寻常的光泽。

　李观棋跃下墙头，朝着远处飞奔而去。这丞相府处处透露着怪异之感，还正好在皇城东南方向，待他去向师傅禀明，届时再做打算。

　余霄院里，许绾绾一夜睡得安稳，直到天光大亮才醒来。

　她今天心情很好，因为母亲终于答应消了她的禁足，眼瞅着身上的伤也快见好了，她终于可以自由了呢。父亲向来从不吝惜对她皮肉上的责罚，从小到大她因为那些所谓的规矩挨了无数次的家法，以至于她后来才养成了那样恬静安分的性子。

　她这样守规矩又不咋咋呼呼的性子，正是高门大户挑选媳妇的模范，以至于一到了年纪便来了无数求娶。想想仍是有些可笑，这样一个她从来觉得算不上什么优点的特质，竟然会成为外人眼中自己最大的闪光点，顺从，听话，这些当真算得上是一个人的优点吗？

　后来她看了许多书，经历了那些事情才明白，这算什么优点？这不过是他们的不费之惠。她真正引以为傲的东西却不曾被放在眼里，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觉得一个深宅妇人不需要这些无用的优点。

　可是将她们困在这四方宅院中的，难道是她们自己吗？分明是他们！

　父亲或许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是对自己不好，做父母的总是想为子女谋一个好出路的。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人的未来高度，不是只能由她的丈夫和婆家来决定的。

　可是自己改变不了这一切，改变不了无数和她一样的女人的命运，更改变不了那些迂腐之人的思想。难道这个世界就应该是这样吗？她也找不到答案。

　左右的小丫鬟架着她一点点挪着步子，却被人叫住了。

　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柳元，“小姐，夫人唤您去玉林院。”

　“母亲可有说是什么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浑身怪不舒坦。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只觉得心慌。

　“回小姐，是来了客人。”

　“是谁？”

　“婢子不曾见过。”

　临颍院，听着廊外细碎的脚步声，许夫人带着笑深深地和身旁的人对视一眼。

　许绾绾刚迈进院门，却被眼前惊住了，一时喉咙哽住，晃了晃身。

　为什么是她们？看着堂前满面红光的季夫人和堂下娴静垂目的季璇，她感觉自己有些乱了。

　分明，分明上一世自己从没有在及笄之前见过季家人，而且自己是先认识季允，怎么会……

　“在哪愣着干嘛？还不见礼？在院子里休养几天，还养出懒皮子了么。”许夫人话中带着淡淡的愠怒，拉回她的神思。

　这才见了礼，却仍然不敢看那两人。倒不是因为怕，只是她暂时不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神态来面对她们。

　这些深宅妇人研习人心很有一套，她不敢冒险，只好垂着头，也做出季璇那副低眉顺目地模样。

　“你看你，还是那个臭脾气！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怜爱。”许夫人说话轻声细语，话里话外都是亲昵。

　许绾绾心里却更加惊讶，母亲居然和季夫人有渊源吗？上一世自己直到嫁去季府也从不曾知道，她一颗心现在都快要跳出胸腔，这种不安和陌生，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究竟是黄梁大梦还是涅槃重生。

　“那我说她能是害她吗？做父母的，不是得好好教导她们。罢了罢了。你我今天要好好叙旧才是。”许夫人挥了挥手。

　“绾绾，这是你季婶婶的小侄女，叫阿璇，你自带着她出去玩耍吧。”

　许绾绾飞快得应下，她只想快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