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70

  长公主连忙快走几步,“长宁,你总算肯见我了。”

  晚渔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您这样等着,我不见也不成。”

  长公主忙道:“先前你讲情的事,于我是大恩,我不可能不放在心里。”

  “放在心里了?”晚渔眯了眯眼睛,无意耽搁时间,便直来直去,“想怎么答谢?又想将您哪个孙辈的闺秀送人?”

  “……”长公主的笑脸僵住。

  “又或者,我身边有人姻缘受阻,您可以用上不得台面的法子帮衬?”

  一句话戳到了长公主的痛处,“你是说……”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晚渔语气淡淡的,“我不想见您,是自知与您这种人无话可说。我们不是一路人。”

  长公主惊惶不定地看着她,另一面,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晚渔了然一笑,“放心,道不同的人,我绝不与之共事。您把我惹毛了,我杀了董家满门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我把您惹毛了,怕要以后三代都要为点儿莫名其妙的恩怨纠缠不清——何苦来的。”

  长公主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眼中惧色更深。最让人害怕的,不过就是无所求的人。无欲则刚。

  晚渔将话挑明:“您是皇上的姐妹,这么多年,也算是安生,没给他添什么乱。您治家的法子,我不认同,但好些门第与您相同,把女子视为工具,我改变不了。

  “只是想来好笑,写女训、女戒的是女子,在内宅自以为是摆布弱女子命运的亦是女子。

  “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直想不通。

  “幸好董昕底子不错,不然,她这样的棋子,会成为我施加给您连番重创的开端。”

  “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也实在是没法子了,当时皇后逼得紧,我便真的乱了方寸。”长公主眼含愧疚,“你之于皇上,是能取代临颖的人,我如何看不出?不是到了以为万不得已的情形,我怎么可能会用赌上你的安危?”

  晚渔凉凉一笑,“说起来都是合情合理的话,你早在所谓万不得已的时候,便想好了今日这番说辞吧?”

  长公主哽了哽,“你别这样说话。我不明白,曾经的凌君若都能成为你的手帕交,都能得到你全然的体谅,你为何就不能体谅我?”

  晚渔真的笑了,“你要棋子害我性命,夺我的位置,我还要体谅你,长公主的头脑,果真非寻常人可及。”

  长公主立时气馁,终是道明初衷:“其实,我就是想问清楚,你想怎么发落我。我隐约猜得出,有些整治皇后的法子,是你的主意。”

  “你觉得该受怎样的发落?”晚渔淡淡反问。

  长公主敛目,不说话。

  “你自己看着办。”晚渔道,“我这一阵总在头疼:你要是死了,董阁老还得为你守孝,平白耽搁三年光景,偏生他又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你要是不死,我又不好把对付皇后的那一套照本宣科——没新意的事儿,我懒得做。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我重新琢磨一套对付你的章程?”

  长公主听完,不消片刻,已是面无人色。

  晚渔不再言语,凝住她,片刻后转身离开。

  两日后,长公主上表,恳请皇帝同意她去护国寺带发修行,日夜为家国诵经祈福。

  皇帝准了。

  他与晚渔对这结果都很满意,症结就在于晚渔曾提到的董阁老,那是个聪明人,是很有能力的一位阁老,眼下朝堂需要的,正是这种人。

  这天,晚渔给无病储备了好多小肉干,又给父亲做了六菜一汤,盘桓到下午,才道辞回府:“明早我直接去雨花阁。”自回来之后,她就接替了父亲,指点六皇子的功课。

  皇帝笑眯眯地说好,亲自送女儿和无病出门。随后,冯季常主动请命送长宁郡主,皇帝自然说好。

  往宫外走的路上,冯季常悄声对晚渔道:“前日夜里,淑妃娘娘来找奴才,说了些事情。她说凌家有人贼心不死,对您和顾将军存了报复之心,她起先没当回事——估摸着是乐见其成吧,可这一段看下来,她真怕了,说已经在书信里要死要活地闹过了,打消了他们的妄念。”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晚渔笑道,“谢谢您。”

  冯季常却不敢居功,“奴才是想着,您得跟顾将军透个话儿,得防患于未然不是?”

  晚渔笑容又添三分真挚,“您说得对,我回去就跟他说。”

  冯季常放下心来,恢复了一贯的乐呵呵的样子,一面走,一面逗着无病。

  无病早就跟他熟稔了,很给面子,呼哧呼哧地和他闹作一团。

  晚渔见到顾岩陌的时候,把冯季常的话复述了一遍。

  顾岩陌就笑了,“他不知我底细,你也不知道?沈玄同又不是白吃饭的主儿。”

  “……?”晚渔看着他,困惑地眨着大眼睛。

  顾岩陌用指节敲了敲她脑门儿,“盯着一个凌家而已,又不是大事。该办的,沈玄同都办妥了,不用担心。”

  “……好吧。”她鼓了鼓腮帮,“倒是早说啊。”

  他就笑。

  .

  时光惊雪,转眼到了这一年的冬日。

  晚渔觉得,自己胖了些,也不知道是心情大好的缘故,还是胡吃海喝的缘故。

  兴民事一节,董阁老不知是从何处考量,反正是心意坚决地做了领头羊,且做得特别好,粗粗估算一下,便知今年国库不再是亏空的情形——在眼下,这就该知足了,毕竟,在以前总是欠着账似的过日子,这上下无账一身轻,且动力更足。

  晚渔日子基本已经定型了:每日上午来宫里,教六皇子读书,午间下厨和父亲一起用饭,午后父女两个带着无病转转,也就该回家了。

  起先她担心总带着六皇子,会引来官员的逢迎或弹劾,但是父亲也想到了,给她找了由头,说她骑射绝佳,六皇子又对此有兴致,便让她教个一两年。

  百官皆知,长宁郡主还是傅大小姐的时候,便随傅仲霖上阵杀敌,自认不曾涉猎或比不上更不能取而代之的事情,也就没人太关注。

  说到底,只凭骑射好就争夺储君,是不可能的事。

  这正是皇帝想要的。

  而在这段日子里,皇帝随着时时询问晚渔,慢慢地对六皇子有所改观:好像,真的是他不会教那种孩子;好像,那孩子的确是个好苗子。

  要不然,怎么会在这段日子里,从小学读到了中庸?

  因着改观,便更为关注,哪次见到了,便考问一下功课,六皇子竟也都是对答如流。

  一方面,他自然是欢欣鼓舞;另一方面,则很是不服气。

  “你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怎么会善于指点别人?怎么回事?”一次,他气哼哼地说,一副质问的样子。

  晚渔少见地瞪了父亲一眼,“我在南疆时,是顾岩陌手把手带出来的,我就是他的徒弟。如今融会贯通一下而已。想什么呢?我还能背着您去找那些酸儒请教问题不成?”

  几句话,惹得皇帝又笑又气,转头见到顾岩陌,又添三分亲近。

  这一年,皇长子到底是如愿以偿,慢吞吞地把府里先前一众妻妾打发掉了,立董昕为皇长子妃。

  夫妻两个每个月都会照章程到中宫请安,但是皇后一概不见。

  皇长子为之苦闷了一阵,慢慢也就认命了。像是注定的,他就是辜负人的命,不论亲疏,只是多少而已,母后的心愿他注定无法实现,迟早会成为她的心头刺,那还能怎样?他总不能再继续辜负好不容易遇到的董昕。

  想通了,他也就彻底理智且消停下来,大多数时候,只关起门来,和董昕过自己的小日子。

  在这情形下,二皇子、三皇子对皇位的觊觎之心,自然更加迫切——已经只剩了一个对手,还是小孩子的六皇子,根本不需在意。

  于是,两人各显神通,很是活跃了一阵子。

  然而事实残酷,不论是他们想拉拢的重臣,还是想暗结的珠胎,都是一开头便受阻,再受挫,再灰头土脸。

  这样的事情遇见的多了,两个人不免暗自心慌,相互试探再交底,愈发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网已经罩住了他们。

  于是,相继苦苦请求去封地。

  皇帝理都不理。

  二皇子与三皇子哪里知道,在京城,自己与亲信的一举一动,尽在暗卫、锦衣卫精锐人手的监视之中;在外地,有顾岩陌与漕帮的眼线,与他们相关的事,横竖是离不了皇帝的视线。

  都这样了,还想争储?能安稳过活,已该每日多给祖宗上三炷香。

  晚渔洞悉一切,心里安生,便看什么都更顺眼。当然,自家的小无病,简直已是她的瑰宝,走哪儿都要带上,不能带无病的地方就不去。

  这天一早,晚渔照常要去宫里,走出垂花门,到了马车前,踏上脚蹬的时候,却是一阵猝不及防地晕眩袭来。

  该刹那,她蹙眉不解,在这府里最是安全,不可能有人给她下药。

  那么,这是为何?

  还没想明白,身形已软软地倒向地面,恍惚间,听到焦虑的“郡主”呼唤声,继而,便落入了一个弱女子怀里。

  好像是凝烟。

  ——苏醒之前,她只记得这些。

  苏醒之后,对上的是一众仆妇与太医大大的笑脸。

  晚渔不是一般的懵了,也就不是一般的迟钝,懵懂间,听得太医对她道喜,说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喜脉。

  她摆了摆手,由着郭嬷嬷等人代替自己将太医送出门。

  终于是清醒过来。

  喜脉。她有喜了?

  不可能。——这是她第一反应。

  正忙得欢实乐在其中呢,哪儿有安胎生孩子带孩子的时间?

  全然是出于抵触而生的念头。

  当然,这件事,这一刻起她就打定主意,要隐瞒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下篇下周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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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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