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之后
“小烜。”
“嗯?”
“你知道单身三十多年忽然脱单是什么体验吗?”
“不知道。”
“我现在知道了。”叶蔚凑近吻他的脸,一下一下的。
谢烜顺手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问:“不睡觉吗?”
自从他答应之后,叶蔚就一直拉着他絮絮叨叨说话,直到现在。外面天都快亮了,可是叶蔚的兴致却很高。
“不睡吧。”叶蔚说:“你想睡吗?你想睡我就和你一起睡。”
谢烜摇头,他伸手拉好了叶蔚背上的毯子,轻声问:“我该怎么对你?”
“你过去是怎么谈恋爱的呢?”
“就那样。”
“那么就那样对我。”
到年关,到谢家走亲访友的人越来越多,谢父有了朋友闲聊,于是也不留着谢烜陪他,因此谢烜多出许多时间,整天腻在叶蔚家。
叶蔚对他的感情从前过于隐忍,所以如今忽然展现在明面时,在谢烜看来又显得过于炙热浓烈,甚至让他时常感到猝不及防,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所以言语间依旧缄默。只是因为少了许多桎梏,两人之间的肢体接触倒是比以前要亲密许多。
舒鹤大学专业是美术相关,她为谢烜画过不少画。叶蔚其实也为他画过许多,但一幅都没能送出去,全都放在他自己的画室里。
他回忆过去的时候,其实唯一想到的人就是谢烜,因为亲情不曾让他有过任何遗憾或者残缺,而少年时的友情和爱情都寄予一人,唯一缺了一角的,是始终放在谢烜身上的不知何时分出去的心。
在家的时候,他说想要谢烜陪他画画,画画时又说想让坐在一旁看着他的谢烜抱着自己,从前他看到过舒鹤这样向谢烜撒娇,不知道何为,或许是因为是与他紧密相关的事物,从而那一幕实在让他记了很久很久。
他也不知道谢烜有没有多想,但是最后谢烜什么也没说,只是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画。
叶蔚画着画着,忽然停住了笔,问:“这样……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谢烜摇头。
“我给你画了很多画,”他说:“放了大半个画室,你结婚后我们就只有周五晚上可以见面,但是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你,”
叶蔚说到一半,随后轻轻喊他:“小烜。”
“嗯。”谢烜将下巴放在他肩上,神色好像是漠然的,但是动作又十分亲昵,他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那些画呢?”
“过完年带你去看。”他侧脸在谢烜嘴角吻了下。
春节悄无声息过去,这个年不算过得热闹,却很轻松。谢烜比叶蔚先回去,他还有工作要提前准备,到叶蔚回来了,谢烜直接把人和行李都接到了家中。
谢颐很欢迎叶蔚,小孩子都喜欢他这样温柔可亲的人,两人同居一两个月后,一切都稳定了下来。
于女士期间倒是来过一回,家中的摆设还有他们的表现都让她直接看穿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未点破,临走前让他们再仔细考虑考虑,毕竟年纪都不小,这种事情再也没资格当做儿戏。
再之后是舒鹤。
叶蔚去接谢颐放学,再次“巧合”遇到她。舒鹤大变了模样,她似乎更加鲜活,更像记忆里最早时的她。
谢颐去儿童玩耍的区域,舒鹤一边关注着她,一边分神和叶蔚对话。
“你和谢烜在一起了?”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叶蔚坦坦荡荡地承认,他的目光同样落到谢颐身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弯:“她和谢烜小时候很像,事情都爱藏在心里。”
“你们走到一起,我不意外。”舒鹤的目光寥落下来:“但到底不是很甘心,原来我的感情真的很失败。”
叶蔚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时候说话反而像得意洋洋的炫耀,但他并不是这样的心态,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炫耀什么,炫耀他抢走了谢烜吗?
“抱歉,我不该说这些。”离婚一年多了,舒鹤对于这件事情也逐渐看淡:“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一两个多月。”叶蔚回答了大概。
舒鹤掩饰性地笑了笑:“明天也是周五了,反正周末都要和我一起过的,我今天能不能带小颐去我那儿?”
叶蔚开口,“可”字说到一半,谢颐的头忽然冒出来。
她拉过叶蔚的衣袖:“妈妈先和我一起回家吃晚饭吧?二爸做饭可好吃了,和妈妈做得一样。”
离婚离得干净,彼此没什么亏欠,也没什么理由往对方家里跑,更何况对方现在还有了新的伴侣,舒鹤想这样总归是不好的。她想要拒绝,但又对上了谢颐那近乎恳求的目光,于是舒鹤只好看向叶蔚,询问对方的意思。
“走吧。”叶蔚说:“我开车带你。”
叶蔚在厨房准备晚饭,舒鹤坐在客厅,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房子不再那么冷冰冰,变得温馨了起来。沙发换了颜色,搭配色彩大胆的鲜花被随意插在瓶中,摆在桌上,叶蔚在一些地方放了他的画,盛夏的枫树,蜿蜒的海岸线……以及星空。
舒鹤仰头看着他的画,陷入沉思。谢烜喜欢冷色调,于是装修的时候她都按照他的喜好来设计,但这其实不是她喜欢的,她想要的家是一个温馨的,充满暖色调布置的空间。所以即便也在这住了好多年,深夜的时候还是会怅然。
她忽然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谢烜的呢?
好像是少女时代路过篮球场,原本是去给自己的同乡会加油的,谁想到不知道谁球技烂,到处乱打,一个篮球迎面朝她砸过来。
料想中的疼痛没有迎来,一个男生站在她面前,帮她接住了。
“没事吧?”提着篮球刚上场的谢烜问。
“我没事。”叶蔚站在她身前,将篮球扔回了那边球场中,回过头看舒鹤:“她可能被吓到了。 ”
舒鹤后怕地抬起头。
她匆匆忙忙说着谢谢,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帮她接下篮球的叶蔚,而是意外地看见提着篮球、穿着八号球衣,站在叶蔚身后面无表情的谢烜。
再之后,她来篮球场就只是为了谢烜。谢烜会接她递来的冰水,可他自己从来只喝一口,剩下的全部丢给叶蔚,然后又回到场上继续打球。
造化弄人。
她想,如果能够避免开从前的意外,自己说不定还能和叶蔚做个好朋友,毕竟其实不难看出,他们兴趣相同。
“妈妈。”谢颐将她从回忆里叫出来,笑着问:“发现了吗?我们家有一点小变化哦。”
舒鹤也笑着走向她,摸摸她的脸:“什么变化?”
“妈妈好久不回来了。”谢颐抱住她,扑进她的怀里。在这一刻,舒鹤的心脏忽然疼起来,她知道谢颐不过是个才八岁的小女孩,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还是自私的为了自己向谢烜提出了离婚。
她在不可避免的自责,不止是现在,是在离婚后每一个谢颐对她展现出依赖的瞬间。但现在尤为浓烈。
可怀里的小女孩说:“但是妈妈现在的房子我也很喜欢哦,是不是就相当于小颐有两个家了?”
舒鹤的双眼湿润了起来,但她在谢颐未看到的时候悄然抹去了,随后颔首,“是呀。”
谢烜加班到家,晚餐刚好完成。
他知道舒鹤在家,谢烜从没觉得这是一件尴尬的事情,他洗过手后就坐在了餐桌前,像平常一样吃饭。
饭后他不再洗碗,而是把碗放进洗碗机里,随后又出门了。
也许是怕舒鹤不好想,叶蔚解释说:“他是去加班。”
“我知道,”但舒鹤还是很感谢他愿意对自己说这句话,“他下班回家不换衣服的话,就是还要出门。”
他们又聊了两句,说生活,也谈艺术,叶蔚这临时接了个电话,于是转身去了房间。
谢颐趴在她腿上,好像对于大人们说的话似懂非懂。
她只是问:“妈妈,你知道吗,二爸要一直住在我们家啦。”
舒鹤颔首。
“我还怕妈妈不知道。”她坐起身来,贴在舒鹤耳边说:“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小女孩的声音轻轻响起:“我一直想告诉妈妈,是因为我希望妈妈也可以有一个人陪着。”
“小颐如果在学校没有朋友、在家里没有爸爸妈妈或者二爸的话,小颐会很难过,妈妈会不会难过呢?妈妈也会吧。”
她的呼吸很温暖,“我真的很希望,不止周末有小颐,妈妈也可以一直有人陪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