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温情

  店里只有一张折叠单人床,天都亮了,他们才挤在上面睡了两个小时。

  林俭把人护在里面,自己几乎没怎么睡。因为床太窄,稍微动一动就有可能掉下去。

  沈苑是被疼醒的,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猛地一激灵,顺带推了林俭一下。

  林俭下意识地抓住胸前的手往嘴边送,亲了亲,没睁眼便问:“要去上班了吗?”

  “嗯,要迟到了。”沈苑本来想起床,被林俭这么一抓就不动了,在老男人坚实的臂弯里又赖了几分钟。

  可就是这几分钟,把林俭又送去鬼门关转了一圈。

  沈苑负责的项目正在验收,这天必须按时到场。

  林俭开车送他,不忍心看心爱的男孩着急,把速度开到了最大,就差闯红灯。

  但他没怎么睡觉又体力透支,还要分心想着该对旁边疼得坐都坐不安稳的孩子说点什么,大脑有一瞬间的放空,跟迎面驶来的货车撞上时,混乱的意识只够打个轮转移伤害。

  失去意识前,林俭满脑子只有一个微弱的想法。

  有点可惜,还没跟那孩子表白呢。

  他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没做过那个事。

  可如果真的来不及对他说,就把命给他。

  这样的“浪漫”,不知道能补能弥补那句没说出口的“我爱你”。

  -

  林俭从病床上醒过来,先看到的是秦声,视线移动,看到了肖笛。

  再移动,终于看到了想看的人。

  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胳膊受伤了。

  但眼睛红得厉害,似乎是哭了很多。

  林俭想张嘴说话,但根本发不出声音,只得用口型问沈苑:“你,严重吗?”

  目光要多温柔有多温柔,沈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但碍于有外人在场,只微微摇了摇头。

  愣是等人走,才颤颤巍巍地伏到床头盯着林俭看,气鼓鼓的,还硬憋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林俭动了动插着输液管的手,沈苑立刻把手塞进来,让他不要乱动。

  但是林俭想摸他的脸,沈苑又把脑袋低下来:“哥,你不要乱动,会回血的。”

  林俭不动了,因为有什么灼热的东西滑到了手心里,烫得他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又把他弄哭了。

  从开始到现在,不是把人弄疼就是把人弄哭,就没怎么逗他笑过。

  他真是缺了大德了。

  可就是这滴眼泪,让林俭有了回到人间的真实感。面前的人慌乱的模样,是他最好的疼痛镇定剂。

  “别哭。”林俭用气声哄他,费力地用手指拭去泪水,“别哭。”

  却没想,沈苑的眼泪瞬间决堤了,脑子也不太好使,语无伦次地说:“哥我不怕死,以后,遇到危险你不要保护我。”

  ……

  林俭都担心他哭脱水,哪儿来这么多眼泪啊。

  也算是因祸得福,林俭虽然身子动不利索,但沈苑24小时近身伺候,简直把他宠上天,别提多美了。

  可也没光顾着享受,同时琢磨着,怎么把话说清楚。

  表个白嘛。

  虽然在这之前,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干这种傻事,但原则都是为爱而变的。

  搞不好以后还得求个婚呢。

  但是要怎么说呢?

  “我喜欢你,以后就凑合凑合跟我吧。”太粗俗。

  为了搞得特别一点,不太擅长说情话的林俭,打了好几个版本的腹稿。

  把咖啡厅的钥匙交给他,然后——

  “想不想当咖啡厅老板娘?”

  或者交上银行卡,然后——

  “愿意帮我保管吗?我已经准备好将权利减半、义务倍增了。”

  又或者直白一点——

  “既然我大难不死,你就行行好收了我吧。”

  ……

  难以抉择之下,秦声和肖笛的到来给了他灵感。

  秦声亲切地称呼沈苑为“弟弟”,林俭怎么听怎么别扭。

  况且他刚被秦声在称谓上占了便宜,于是原话回击过去:“跟谁称兄道弟呢,那是你嫂子。”

  太过突然,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他,尤其沈苑。

  林俭没管别人,只去看沈苑的反应。

  然而想象中的喜极而泣没有出现,那孩子好像被他这句话吓傻了。

  “哥你乱开什么玩笑。”沈苑说。

  “没开玩笑。”林俭有点受挫,“怎么,不行?”

  “啊?”沈苑又激动又紧张,“哥,你先喝点水。”

  ……

  林俭咬了咬舌头,艹,丢人丢大发了。

  虽然是隐晦的表白,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已实属不易。

  这……难道不是这小兔崽子一直希望的吗?

  见沈苑躲他一米开外的闪避表情,林俭产生了些自我怀疑,难到是他自作多情?

  人走之后,他问沈苑:“你躲什么?不愿意?”

  “没有。”沈苑说,“但是你别躺在这儿跟我说这个,哥。”

  感情是嫌方式不对,林俭放心了些。

  但将错就错,也没什么不好。

  从医院出去后他会再找时机,但这里现成的机会,也是要好好利用的。

  林俭朋友很多,但他打着跟小朋友眉来眼去、腻腻歪歪到地老天荒的主意,跟谁都没说,包括自己爸妈,不想让他们担心或过来添乱。

  受了表白失败的刺激,林俭在朋友圈里发了条屏蔽父母的状态,于是各路人纷纷涌来探望。

  不管是谁来,林俭都指着沈苑给人介绍:“你嫂子。”

  ……

  沈苑只管脸红耳根红脖子红,没有一次应过这个称呼。

  林俭依然乐此不疲,医生护士有时提起沈苑会说“你弟弟”,林俭总是耐心地纠正他们:“我男朋友。”

  沈苑只是笑笑,不当众打他的脸,但也没明确表态。

  就这样林俭已经很知足了,他点点嘴唇,沈苑会过来亲他,一伸手,也会把他想要的地方送上来。

  林俭觉得自己真是三生有幸,就冲他做过的错事,够沈苑拒绝他百十来回的。

  表白的事林俭没再提,或者说没再正式提,直到……他身体真正恢复如初。

  沈苑不是不想答应,而是不敢,刚睡过这老男人都能不认账,他又怎么能相信一个病号在病床上的口头保证。

  但……怎么就没有了呢。

  从林俭出院以来,沈苑几乎每天都来找他,不是咖啡厅就是家里,下了班就过来,风雨无阻。

  他其实很着急,林俭不仅不表白了,连那件事也只字不提,他明明澡都可以自己洗了。

  不然就自己来吧。

  沈苑振作起来,买了新年礼物,决定郑重表个白,大不了就再被拒绝一次,反正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回。

  他有林俭家里的钥匙,进了门,发现漆黑一片,正要开灯,一颗蜡烛亮了起来。

  “先别开灯。”林俭收起火,坐到沙发上朝门口招了招手,“过来,有东西给你。”

  沈苑抑制不住心脏的狂跳,走过去顺着林俭手臂的力道坐在他腿上,明灭的光影之下,近在咫尺的脸庞越发摄人心魄。

  林俭把沈苑的手扔到自己脖子后面,就着微暗的光线亲他的脸、嘴唇,手顺着裤线去找他的脚踝,脱了拖鞋和袜子,林俭往那上面套了一个金属链子。

  “我第一次正经给人送东西,”林俭说,“不管你喜不喜欢,都得给我带着。”

  沈苑哪能不喜欢,闭着眼睛保证:“我每天都带,洗澡也带,睡觉也带。”

  虽然他连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俭刮他的鼻梁:“乖了。”

  “哥,那什么,”沈苑被林俭的阵仗吓到,眩晕得想撞墙,进门之前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我……”

  “哥有话要跟你说。”林俭打断他。

  这孩子跟他说了太多次,从今以后,这样的话都由他来说。

  “我上过手术台很多次,每次不管伤多重,都会奇迹般地活过来,我一直以为是老天眷顾我。”林俭突然开始忐忑,好像在做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曾经一挑五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虽然已经默背了很多遍,但那零点几被拒绝的概率,此刻夸张地放大在眼前。

  “但我今天才明白。”林俭咽了咽口水,“此时此刻能抱着你说我爱你,大概就是我,活到现在的全部意义。”

  “你本命年,是个金猪。”林俭牵引沈苑的手去摸那条脚链,“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回家过年?我妈红包都准备好了。”

  “哥你说什么?”沈苑大脑死机,但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重启。

  “我妈红包都准备好了。”林俭说。

  “不是这句,前面。”

  林俭想了想,大概是那句他从未正式对任何人说过的:“我爱你。”

  其实还有一句话林俭没说出口,是那晚风停雨歇后他单独发给沈苑的——

  你是温柔的穿堂风。

劫后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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