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生活(1)

  每天经过大堂我都会刻意地放慢脚步,享受每个人的问候和招呼,其实享受问候是假,乐就乐在听前面那个“主任”的称呼。有时候看着某个人笑若灿花般地过来搭讪,我会突然想,以前的我,见到老小子是不是也是这种神情呢?

  至于手上的工作,跟了主任那么久我早已得心应手,以前差的就只是一个职位,现在是要什么有什么,我开始为自己做新的职业规划,下一步是几年后弄个分行的某长当当。

  说到主任,那天他从办公室搬走时我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对他还是有点儿感情的,毕业出来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一直跟着他,可以说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算是我在行业里的老师。

  心里有那么点儿难受,但是一想到他曾对我用尽心机打压榨取以及自己的生涯,这种不舍只是匆匆闪过。放眼茫茫大海,前浪总要被后浪推上沙滩灰飞湮灭,那种转变,要么是更上层楼的升华,要么就是永劫不复的消失。

  看着头发花白的主任收拾东西搬到底层的行政分区,我心里确实难受了一下,那里是二线的领地,说白了就是汗马功臣们的养老区,在那里你完全可以放松自己享受生活等待退休,但代价是你要放弃曾经前拥后簇的风光一时,放弃你大展宏图点化山河的理想。

  回头想想,主任为人拘谨,在仕途上也很难有大的发展,也许到那儿去颐养天年对他未必不是一种善举吧,尽管他有着些许的不愿。

  姐姐的婚期定了,就在来年的元月一号,两位老人前后张罗得面面俱到,将来的姐夫我也见过了,人很精神,还是所谓的挨踢(IT)精英,看来以后电脑方面有什么麻烦再也不用抱到中关村了。

  毛司令在企业家的理想破灭后时隔多日,终于重整旗鼓又催生了另外一个理想,准备进手一辆二手越野,周游全国。

  那天他在饭桌上说出来时我嘲笑他之余,心里竟然有些难受,他这么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以前的一帮哥们儿走的走散的散,留我一个人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也许真的是一种煎熬。

  雷子到现在还是没有出现,其实我觉得他一直就在我身边,甚至其他的人还在跟他往来,只是他带着那份愧疚,总是能在我转身之前机警地跳开,我一直想跟毛子说让他帮我找回雷子,但每每话到了嘴边,又活生生地咽了回去。

  至于小寒,他终究不是我发小的哥们儿,见面时总有那么点儿客套在里边,搞得我浑身不自在,偶尔大家凑在一起也是无心无肺地吵吵闹闹,但彼此很少单约出来玩。

  李光最近玩起了网站,煞有介事地封自己为某某网络公司的董事,见人就哆嗦着两手递上张名片,近来不知道从哪个成功专家那里讨得密经,名片上不打印电话,非要当着人家的面儿七扭八歪地签上一串儿号码,我觉得丫这套动作要是再跟号码后面多写上“办证”俩字,那就堪称完美了。

  郭天这人到现在我也不敢说自己跟他熟,见面时称兄道弟亲热得紧,但大多时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为人低调得体,对朋友也很大方,似乎从来都是把便宜推给对方,我总觉得这样有点儿假,这不是一个成功商人的生存之道,但是只觉得别扭又找不到他处事的玄机。

  他原来跟我说托我办的并非什么大事儿,就是一笔新的款子,手续上面已经办得面面俱到,只是走我们分部的帐,要我顺手在上面签个字而已。当时我升职的事儿看来那时的他早就洞察,由此也可见这人不说手眼通天,也绝非泛泛之辈。

  第十八章 生活(2)

  我最近倒是跟大学时的几个同学混得挺近,以前几乎不怎么联系,现在一个个都浮出水面,各自的行业本来也有交融的地方,只是我们站得不够高,所以彼此间也没有什么利害关系。这样也好,大家只是普普通通地喝喝酒、叙叙旧,没那些劳什子事情牵绊,往往显得更能交心。

  跟小麦摊了一次牌,问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压寨夫人,她认真考虑之后说等她抱到外甥我们就着手准备婚事,我想了半天也没想通她抱外甥跟我们结婚有什么关系,但是看她很是坚决,也只能默许,免得我现在过于主动将来在围城里维诺是从。

  跟小麦商量这事儿那天,我从她那出来,站在车水马龙的学院路上怅然若失,忽然想起一个人,电话打过去,那边的陈琳言语平淡,我们聊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到我电话发烫耳朵生疼才依依不舍地挂掉,最后我们都小心翼翼地告别,对于本来水到渠成的约定不问只言片语。

  对陈琳我总有种感觉,似乎无论我在哪儿兜圈子,等我站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她都是平静如水地在原地等着我,不愠不怒,不惊不喜。

  我曾经考虑过在她与小麦之间的取舍问题,但是很奇怪总是异常坚定地选择小麦,而这种选择虽然坚定,却包含着一些不情愿或者说不好的预感,后来我想通了,也许是从性格上我跟小麦更适合彼此吧。

  生活,似乎就应该像现在这个样子吧,大体上一平如水,偶尔来点儿小荡漾寻点儿新鲜,惊涛骇浪的人生,不是常人所能消受的。

  一个人的观念改变,不需要太多的时间,我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书架上的弗洛伊德,尼采等哲学大师尘封进了橱柜顶上的大纸箱里,那里甚至还有我小时候玩的画片。代替这些西方形而上学的是周国平等大师对生活琐碎的心得和一些纯情小资无病呻吟出来的言情小说,我那天跟极为鄙视我当前品味的毛子狠狠地说了一句话:“生活,怎么俗,咱就怎么来!”

  进了十一月,北京的秋意染得很深了,已经不纯粹是我喜欢的那个季节,我常常趴在阳台上一边用袖子捂住有些发凉的耳朵一边努力地搜索那些正在远去的歌谣并慢慢地哼出来,似乎在那些陈旧温暖的歌声里,我就能重回到随着色彩淡化韵味却愈深的过往,就能舒缓心境从容地漫步在眼前的生活中。

  我决定再混个文凭,想起大学毕业时看着校长的钢戳狠狠扣下,除了拿父母的血汗钱换回了这一纸并非毫无用处的文凭,其他的事我仿佛就是个局外人。那时的年少张狂,似乎正从我现在的身体里被某种力量一点点抽离,我也深刻体会到大学寝室楼里那些拖家带口的大哥大姐们抱着书本匆匆而过的苦衷。

  我想好了,考就考行里的研究院。这是我现在的本行不说,即使没有什么空子可钻或者关系可以通融,多卖点力气在衰老之前再冲刺一把,我得到的东西将会是受益终身的。所以我的书架又在瞬间被各种经济类书籍填满,等我发现之前常看的那本人文文集已经落满灰尘的时候,我已经在经济学中撞得晕头转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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