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117

  她听见空灵的一声, 似琴弦断开的音, 微弱又清晰。

  “陛下, 怎么不关窗子!会着了风寒的呀!陛下, 你怎么了......”进殿的春锦看到这幕,小跑着上前替祝闻语和上窗子, 回头却见那人已是泪流满面, 偏偏那唇角又倔强的弯起。

  “好,好......”她又哭又笑, 念着无人能懂的呢喃。

  锦阳城里, 不再有那人的消息传来, 天地间,无人知晓那退了位的少年天子,究竟去了哪里。

  过了很久以后,祝闻语才明白了那日在窗前,她听到的声音是为何。

  那是属于她和谢晏词这十余年的,一个潦草尾音。

  祝闻语冥冥中知晓,她和谢晏词这小半生的孽缘和羁绊,都要似漫天的飞雪,消散在尘世间了。

  又是一年雪窖冰天,燕昭和燕忱十一岁了。

  春锦反复仔细的翻看着锦阳送来的贺礼,依旧是准备周全,唯独少了一样东西。

  “陛下,每个锦盒都翻过了,没有书信。”

  听此言,祝闻语眼睫颤了颤,手中的纸一点点掐紧,过了良久,又慢慢松开,任由它落进腿边的小炉里,被火焰吞噬。

  那之上隽秀的字迹被一点点燃成了灰烬,归于虚无,十年来唯一的回信,终是未能寄出。

  从那日之后,朝中的大臣无不惊异,女帝继位以来,本一直以和睦温然之气示人,却一夜间变了性子,手段雷厉果断,态度更是冷硬,燕云原本积患已久的祸根,短短三四年的时间,被尽数拔起,祝闻语的威望更深。

  旁人赞叹有余,唯有几个近臣才知,女帝是在为两个小殿下铺路。

  “再到今年的深冬时,燕忱燕昭便要十五岁了。”祝闻语坐于殿上,珠帘坠下,堂下人见不得女帝的神色,却仍能自那抿起的唇角上窥见圣威。

  “陛下的意思是?”座下青衣男子抬眸,迟疑问道。

  “立储之事,贺州,孤要如何是好。”祝闻语扶额,叹了口气,此时殿中无闲人,便也不再端着架子,斜倚向身后,声色疲乏。

  那被祝闻语称作贺州的男子,是她继位那年的文武双状元,也是第一个由她亲手提拔而上的重臣,年不过三十,已身居首辅之位。

  “陛下尚还年轻,为何要此时便忧虑这问题。”宋贺州不解,祝闻语如今不过三十四而已,于帝王而言,正是如日中天的年纪。

  祝闻语咂舌,一时间没有答话。

  燕忱燕昭到了可以亲政年纪的那天夜里,她便已经有了禅位的打算。

  她和谢晏词,总会在某些时候产生不可置否的默契。

  “孤膝下只有这两个孩子,按燕云礼俗来说,立储当立长,该是燕忱来做这储君.....”话说至此,祝闻语顿觉头疼。

  “道理是这般,但小殿下他......”宋贺州脸色也怪异,想要说什么,又碍着身份无法开口。

  宋贺州的话未说尽,祝闻语便已经知晓了他是何意,她昔年的担忧终究还是成了真。

  燕忱表现出的性子又过于恬淡,不比每天上蹿下跳闯祸的燕昭,祝闻语对他的管教便宽容了许多,无论燕忱功课和武功习得如何,都不会加以苛责,日子久了,纵使燕忱不说话时的模样,还是和那人极度相似,但总算未随了谢晏词身上不好的脾性。

  直到那日,燕昭又与国师的儿子闹了口角,十几岁的孩子,已经不是赤手空拳便能满足的年纪,她才下了朝,便有宫人匆匆前来传信,说小公主与人争斗间,受了极重的伤。

  祝闻语赶到时,燕昭脸上挂了彩,正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臂向下垂着,捂着伤口的指缝还在向外渗着血。

  而她不远处,国师的儿子却狼狈更甚,躺在地上,满目惊恐,俊美的白衣少年居高临下垂眸看他,手中冷剑的剑穗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燕忱往日的温润尽数褪去,眉目间冷若冰霜,诡秘摄人。

  恍惚间,与记忆中的那道身影重叠,祝闻语回神时,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衣衫。

  “燕忱!”

  少年的剑缓缓提起,又在祝闻语的厉呵中生生顿住,燕忱回身,森然和阴郁瞬间被掩去,眸中有慌乱闪过。

  “告诉阿娘,这是怎么回事。”祝闻语情绪翻涌着无法平息,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握住燕忱的手,温声询问,少年的手松开,剑落到地上。

  “阿娘,我......”

  没等燕忱的话说完,身后燕昭的嚷嚷声便已经传了过来。

  “阿娘,是那混蛋,他打不过我,就玩阴的,燕忱是在帮我教训他,阿娘你别生气!”

  祝闻语闭了闭眼,咬牙走到燕昭跟前,看着女儿肩头的伤,一时又急又气,斥道:“与你说过几次了,燕昭啊燕昭,你要阿娘还说些什么才好!”

  “阿娘,是我没有分寸,不要骂阿昭了。”

  她的腕被拉住,燕忱眼底泛红,隐有失落,祝闻语未说出口的训斥到底都被咽了回去。

  “燕忱,不可为储君。”回忆戛然而止,祝闻语抬了抬眼,看向宋贺州,定声道。

  权力是这世间最阴狠的药,能将一个人拨皮换骨,变成截然不同的模样,燕忱的心性未成熟,便尚且如此,若真的坐到这位置上,于国于民,都不会是幸事。

  “等燕昭过了十五,孤会拟旨,封她为皇太女,教她亲政。”

  “是。”宋贺州才点过头,却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道:“陛下可有想过以何名义昭示,燕王室自古未曾有过次子越过长子被立储之事。”

  十三公主继位,也是在其他皇子尽数折损的情况之下,才合乎常理的。

  经久的沉默过后,祝闻语才从挣扎中抽神,开口回应:“两个月后和大眦的战事,燕昭会领兵出战。”

  当年那位被和亲去大眦的嫡公主,上个月才因病过世,尸骨还未下葬,大眦的兵马便抢了两国交界处燕云的一座城池。

  先燕王好外战,军饷开支极大,祝闻语继位多年,才将国库的亏空弥补上,大眦此举便是试探,若她此番忍了,必有无穷后患,而此战会的主帅,却一直未定下。

  燕云尚武,没有比战功更能让人信服的东西。

  “战场上刀剑无眼,公主年纪又小,还望陛下三思!”宋贺州心头一惊,世上哪有母亲盼着自己的孩子去打仗的,劝解道。

  祝闻语摇头,声音坚定:“我了解阿昭,她习武刻苦,等的便是这日,她不会后悔,孤便也不会后悔,再者,会有林将军他们跟着,不必太过忧虑。”

  纵有千百倍不舍,祝闻语也清楚,燕昭该是翱于天际,鸣于九天的凤,她这母亲唯一能做的,便是放任燕昭去闯荡。

  如她所料,收到封将诏令的燕昭兴奋的整整两天未能合眼,第三天时,看着直接搬进练兵场住的女儿,祝闻语心中五味杂陈,觉得这场景也似曾相识。

  燕昭出征那天,祝闻语和燕忱在城墙上一同想送,马背上的少女甲泛银光,长缨似血,洒脱的冲着她们挥手后,便兴高采烈的纵马朝着远方奔去。

  目送燕昭的背景消失,祝闻语抹掉眼眶中泛起的泪光,余光却见燕忱正定定的看着自己,难以言喻的情绪在眼中流动着。

  “忱儿,怎么了。”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异样,祝闻语微微蹙眉,关切问道。

  “阿娘,为会选阿昭做主将。”快十五岁的燕忱已经比她更高了,垂眸和她对视,声音又平淡而没有波澜。

  祝闻语突然喑哑,生在皇家的孩子,这一生无可避免的要经历这些,但如今她真的做了母亲,看着面前从小养大的燕忱,无论如何都难开口。

  她正为难之际,燕忱却兀的笑了,紧接着道:“阿娘定然是有自己的考虑,我也是担心皇妹才问的。 ”

  “我们回去吧,阿娘。”

  忽然刮过的风雪迷了人眼,才叫祝闻语没能看清燕忱在说那话时,眸中掠过的幽暗。

  *****

  北境的最西边,无数道狼烟在空中滚滚涌动,白茫茫的霜雪之上,黑色甲胄的士兵密布。

  少女披坚执锐,屹立于严阵以待的大军前,王旗在穹顶之下迎风飞舞。

  城门开,大眦的铁骑踏出,沉重的马蹄踏在雪痕之上,发出震耳的轰鸣声,为首的将士在这数九寒冬中赤膊,上身密布青色的图腾,看着迎面立于马上的燕昭,嘲笑出声:“你们燕云是真被姓谢的屠尽了,让一个女娃娃来领兵,还没断奶吧。”

  说着,与身后的众人一同发出粗狂的笑声。

  燕昭扬了扬下巴,声色冷淡。

  “女子又如何,我奉我母君之命前来。”

  “取你狗头。”

  不再给对面出言不逊的机会,手中的缨枪指向前,燕昭的高喊声和冲锋的号角接连响起:“杀——!”

  烟尘和飞雪一同掀起,震天的杀声响彻旷野,燕昭身下的马无畏的向前冲着,鲜血顺着她手中的红缨枪不停淌下,眼尾的小痣被溅起的血染成暗红,惨叫和杀戮缭绕四周,她却只做充耳不闻,血脉沸腾叫嚣着,燕昭的眼底一片癫狂。

  善于用箭之人,能在嘈杂之中,听出锐锋破空的声音,箭气冲着她的后背刺去,燕昭变了脸色,那支暗箭的速度,她躲不开。

  “铮——”

  尖利的擦碰声传来,不知从何而来的利箭撕裂空气,以压制性的力量,将冲向燕昭的那支折断,燕昭猛地扯动马缰,转身看去。

  她的呼吸滞了一拍,在过往的十四年里,燕昭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便是自己的兄长,此时却骤然失色。

  那人单手绕缰,身下的马踏入血色炼狱中,置身于炼狱修罗中,握着弓的手背慢条斯理的抬起,抹去下颚沾染的红痕,羽睫若扇,在昳丽妖治的眉眼间洒下一片光影。

  他抬眸和燕昭对视,眼尾的桃花痣迎着灿阳,闪着恣意的光,唇角弯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就这点本事。”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个终章(下)正文就完结,下会长很多,之后就是番外,番外大概有两部分,一个是谢狗和女鹅的,还有燕昭的,然后大家可以点进我的专栏,有一本预收叫《疯批男主驯养守则》,是燕忱的番外,之后会作为一本书单开(最近没有啥写他的手感),文案因为涉及到结局剧透,会在正文完结后放出,大家要是有兴趣可以去收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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