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你找她有事?”汤卓良保持风度。

  郝律师迟疑地点头,“方便的话,我想占用好彩妹几分钟时间。”

  “不方便呢?”

  郝律师瞥见汤卓良敞开的领口,客气说:“那我过一阵再来。”

  “没关系,你进来吧。”

  “……我需要借一步讲话。”

  “有什么事不能公开讲?”汤卓良唇边噙笑。

  郝律师耸了耸肩,绕过汤卓良上前,在玄关拐角说:“好彩妹,蒋生找你。”

  “你跟他讲我马上过去。”周珏大方理衣裙,“等我解决了这个‘麻烦’。”

  “好。”

  郝律师转身朝汤卓良点头,离开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你听见了。”周珏说,“还要挟持我吗?”

  汤卓良说:“快要日出了,难得的机会不和我一起看?”

  周珏笑出声,抬腕看表,“快?这才三点一刻,你想困我到那个时候,蒋坤不会允许的。”

  “好奇怪,过去怎么没发觉你同他们相熟。”

  “你笨咯。”

  周珏说完觉得失语,而汤卓良也沉默了。

  “同一个骗子拍拖过,该是很后悔的。汤Sir,今日你我放过彼此,就当陌路人不好吗?”

  “今日,你只是我案子中的嫌疑人之一。”

  “我们这么讲下去,耗的也只是你的剩余时间。”

  想象,与真正认识到过去的一切不过是幻影,杀伤力全然不同。汤卓良也觉得自己愚蠢,也觉得是在浪费时间,眼前人看起来是那个言笑晏晏的旧女友,其实只是江湖传闻中的好彩妹。

  “你走吧。”汤卓良说,“记得,我是在救你。”

  *

  走向蒋坤的舱房的两分钟里,周珏琢磨着这句话。

  船上应该只有这有这么一个差人,且他肯定货已在船上。但日出时分返回的码头,定有一大帮差人守候,全船逃不过搜查。

  她不愿做过河拆桥的小人,但也不愿因此坐监或丢命。否则她就自己动手除掉哨牙佺了,何必大费周章与蒋坤做交易。

  高层舱房享二百七十度落地窗,可当下开阔视野望出去也只有幽幽墨蓝的夜色。蒋坤站在窗前,赏景般的闲适,“那是差人对吧?”

  周珏没有迟疑地“嗯”了一声。

  “没办法了,有一部分要拜托你带下船。”

  “坤哥,这和我们讲好的不一样。”

  蒋坤不置可否,“你事前也没讲有个阿Sir旧情人。”

  “我……”

  蒋坤抬手示意,“没事,我相信你,你会做好的,对吗?”

  周珏停顿片刻,说:“我尽力。”

  “尽全力。”

  “我明白了。”

  蒋坤朝不远处的马仔招手,马仔立刻会意,端来麻将盒放在桌上。蒋坤打开梨花木麻将盒,其中的玉麻将牌以假乱真,实际上每张牌是特制空心,装着粉末。

  “装在身上吧。”

  “坤哥,汤Sir会发现的。”

  蒋坤抬眉,“你不让他近身,怎么发现?”

  马仔们已着手将面上一层的麻将牌拿出来,换成真的玉麻将。而其中的粉末分装进塑料袋,陆续绑在了周珏的臀与大腿内侧。

  不免想起过去,六姑给生意伙伴解决麻烦,让她帮忙“运货”过海关。事成后,她向六姑邀功,却发现六姑隐藏的愧疚之情。

  六姑是一个冷面心软的人,明明没年长她和哥哥多少,愣是担起了母亲般的角色。她小时候,其实不算小了,六姑常念故事哄她睡觉。

  “春天,满山的杜鹃花在缠绵雨里红着,簌簌落落,落不完地落,红不断地红。夏天,你爬过黄土的垄子去上课,夹道开着红而热的木槿花,像许多烧残的小太阳……”

  六姑念到《第二炉香》这一段,眼泪掉了下来。

  很久以后她才晓得,六姑看见木槿花就会想起姑丈。

  周珏没经历什么缠绵悱恻的恋爱,算得上留下深深痕迹的,或许就是与汤Sir那几年。她不与差人过多交集,六姑也不希望她的男友是差人,但她偏偏——

  这种事很难说清,她起初觉得有趣,玩玩而已,慢慢就陷进去了。

  周珏再回到房间,已不见汤卓良身影。床铺理平整了,连他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她有点后悔骑姑丈那辆川崎摩托车。不该碰见他的,他们过去不是一路人,今后也不会是。

  金盆洗手说来轻巧,彻底抽身又有几人?踏入黑暗的那一刻,她便没有阳关道可走了。

  “或许你该休息一阵。”郝律师建议道。

  下船时很可能有场恶战,至少是精神上的恶战,周珏也清楚。她叫客房服务送来一瓶冰镇香槟,将郝律师撵了出去。

  红日一点一点跃出海平线,酒早喝光了。日出金澄的光晕中,周珏希望自己醉了。但她不会醉,常在江湖漂泊,哪能没有“恶习”傍身。

  *

  邮轮抵港,周珏随郝律师走向甲板。前方忽起骚动,宾客们发现码头停着众多警车,闸口拉起警戒线,穿制服的家伙准备盘查。

  东家亲眷相当不满,派秘书与保镖去交涉。他们捎回口信,“O记的,有搜查令。”

  “荒唐!”老先生得知,划着轮椅上前,“他们署长也不敢这么做!”

  大小姐六神无主,悄悄拉汤卓良衣袖,“要不然你出面……?”

  “珍珍,署里的行动我无权干涉。”

  人们喧闹中,老先生亲自给九龙辖区的署长打电话,对方打太极,最后不了了之。

  “查咯,我们连武器都没有,还能藏得了什么?”周珏出声说。

  帮派分子道:“不是查不查的事,这关乎我们的——”

  “总得下船,各位,容我打头阵吧。”蒋坤说着走向闸口。

  眼见蒋坤等人过闸,性急的宾客也赶着过去。不多时,甲板至岸上排起长队。周珏与郝律师站在队伍中前处,后者抱一盒麻将。

  轮到他们,警官开盒查验,掂量了两没问题的牌,正要放行,却听汤卓良说:“等一下。”

  汤卓良亮出证件给宾客们看,周珏做作道:“船上藏龙卧虎啊,没想到有差人。”

  汤卓良哂笑,几步走来。仔细检查过每一张麻将牌,他蹙起眉头。

  “玉做的也只是麻将牌而已。”郝律师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汤卓良微眯了眯眼,说:“搜身。”

  警官上手搜查郝律师。汤卓良合上麻将盒,二话不说走到周珏身前,沿腰际线摸了下去。

  “就没有Madam?”周珏悠然道。

  汤卓良不予理会,隔着裙摆从腿后往内侧探。

  她勾身,耳语道:“谁让你亮底牌,证据已经‘消失’啦。”

  麻将盒里装着真的玉麻将,而周珏身上也没有绑袋。喝酒的时候,她心生妙计,同蒋坤商议,将货藏在了船底层的炉舱里。

  差人要搜查诺大的邮轮,不容易想到去搜乌烟瘴气的炉舱去。待风声过了,蒋坤他们可以悄然取回货。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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