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罗生门53
她的演技实在是不敢恭维,明明是一张分分钟准备捶死那个坏她淑女名号,得理不饶人的坏蛋,但碍于我身边某朵一言不发的高岭之花,只能一忍再忍,忍无可忍。
不过确实也不能怪陈小曼,毕竟谁曾经见过这样的场面?
人群被拨冗出一条刚刚容许救护车通过的窄缝,身边的目光看得陈小曼脸庞红得快要滴血。
那个倒霉的npc像是看到救星一样,从密室逃脱提供的吱呀摇晃的硬床上猛地弹起,有那么一瞬间我都觉得这小子像是看见自己亲妈一样,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起身要告状。
救护车的大门缓缓关上,陈小曼本想要跟过去,却没想到那现在脸上还抹着墙灰红唇的npc说什么都不想再见道我们这帮人,只让她留下一个电话,多不退少要补,到时候如果医疗费不够直接非奔医院交钱。
我想起不久之前的那场相亲,装作漫不经心瞟了一眼在旁边覆手而立的严丞,不禁慢慢勾起嘴角,被发现之后,才装作看风景一样将头偏向一边。
他轻轻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那场面实在过于暧昧,站在一旁的李勤勤全程瞪大双眼,仿佛看见的就是小行星撞地球的千年一遇场面。
然而事后程悠悠表明,他靠在我肩上这一类似“撒娇耍赖”的动作,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陈小曼的眼圈已经彻底红了,我知道她不是因为内心愧疚。
一条深蓝色的包臀裙配上刚从商场中买来的白色运动鞋,总让人觉得气势上少了那么一点,加上身高比较低,刚才穿高跟鞋才勉强达到程悠悠眉梢的身高属实不太适合再拔掉一截儿。
她用指尖蜻蜓点水般擦擦眼眶,生怕把精心画好的妆磨花:“良玉师妹,你们……”
她指着面前十指相扣的两只手,酝酿了一个下午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声泪俱下:“良玉师妹,你以前难道是骗我的吗?”
我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陈小曼这一套功夫实在炉火纯青,虽说眼圈已经红肿,却丝毫没有我嚎啕大哭时候的惊悚既视感,反倒是有点梨花带雨的唯美,像极了琼瑶电视剧中“她失去的只是一条腿,我失去的可是我的爱情啊!”的女主角。
见我不曾反驳,她继续说道:“那天我问你,你对严丞什么感情,你亲口说自己不喜欢他啊!”
我能察觉到那双温热的大手微微一动,没有办法反驳,这句话我确实说过。
严丞的脸色微变,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微不可察的变化结束,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他顿了顿,小声问道:“是真的?”
我感觉指尖的温度骤然下降,整个人像是直接从火炉被扔到冰箱,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这句话确实是我们确认关系之后亲口说的。
程悠悠在旁边激动:“你别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能胡说八道,我告诉你,我们家良玉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也许严丞也感觉到我指尖温度的变化,力气抓的更紧了几分。
努力将手抽出来,骨瓷一样的皮肤上面已经印上几道力气太大产生的红痕。
我苦笑着拍了拍程悠悠的肩膀:“我确实说过。”
陈小曼见拆散有望,微微挑眉,继续说道:“当时我告诉你席珺被下药的事情,口口声声说不关你事,结果不是还自己去机场送他?”
这件事情她怎么会知道?
“什么时候?”
严丞还是不肯相信,略带怀疑问道。
“就是你想请我们出去吃饭的那天晚上。”
没等陈小曼开口,我自己便把真相说了出来,话一开口的时候我就感觉这件事情不对劲,这件事除了我和席珺双方,程悠悠甚至都毫不知情,她是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幸亏我生在和平年代,如果是战争时期,被敌人抓住的那一刻我就要自杀,否则靠我这张比脑子快无数倍的爱憎分明的嘴,什么重要机密也要抖漏出去。
我的苦笑更加真切几分:“那天晚上我不是去给学生上课,我是去机场送席珺了,当时没跟你说,是因为……”
我能感觉到严丞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良玉,你其实没必要瞒着我,如果没有交通工具,我完全可以送你过去。”
额角的青筋凸凸直跳,我知道自己严丞面前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
“不好意思我想跟她单独谈谈。”
具体用了多大力气才将陈小曼从现场拽走,我也不知道,只是记得她在我身后一声不吭,面上明明挂着经硬的泪珠,却掩饰不住大获全胜窃喜的神情。
程悠悠紧随其后,顺带着把李勤勤带走,面前只剩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
此题无解。
“所以今天上午的课,是你临时补的?”
程悠悠终于缓过劲来,见我缓缓点头,继续说:“你为啥不给我说啊?”
天可怜见!我真是临时起意,我和席珺,真的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结束了,彻底结束!当时只觉得,毕竟这么多年的同学,虽说当不了朋友,也是高四的时候把我从自己心里那道鬼门关拉过来的人,好歹也要送个行。
但我又怕程悠悠和严丞想歪,以为藕断丝连的感情死灰复燃,只能擅自行动。
我不知道这乱麻一样的证词应该从哪儿开口,现在只有一个苍白的问题不断撞击我的大脑:“陈小曼,你是怎么知道我去送他的?”
像是变戏法一样,那张刚才还泪眼朦胧的脸而今面目含春,她将眼角的泪痕擦干:“忘了告诉你,我姑母的丈夫也姓席,他是我的表弟,只不过我们从小就不太和睦,我看不惯他,他也看不惯我,从不联系。”
李勤勤估计觉得今天晚上的信息量太大,每多听一个字都是给自己的心脏增加负担,直接叫了辆车,马不停蹄逃离“案发现场”。
我不知道现在应该用一副怎样的表情,只是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写着四个大字:我是傻帽。
“所以说,当时下药那件事自然也不是徐纯说的?而是你姑姑亲口告诉你的?”
陈小曼若无其事点点头:“我没说是徐纯告诉我的啊,是你自己先入为主,觉得我们两人关系好,所以才这样。”
打架讲究抓人的软肋,吵架和辩论也一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严丝合缝的东西,逻辑,人事,全是如此,我深知,陈小曼的软肋就是严丞。
我冷笑一声:“陈小曼,你看过《罗生门》吗?”
这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她只是皱眉看着荒唐的我,像是在看一朵即将凋敝的花朵,满眼的神情,就是怜悯。
那确实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是刚才那些琐事,我根本没打算跟她计较,但是那个眼神就像一计利剑,直接穿透我的心脏,在危险边缘劫后重生,剩下的念头只有迎战到底。
我真的恨透了这样的眼神,从小学的时候班主任在课堂上告诉大家:“不要欺负跳级来的新同学,她没有父母。”这句话的时候,全班的眼神简直如出一辙。
“不要欺负我这个跳级的学生”,跳级,就代表我从小比他们都优秀,而不用看原生家庭的成分究竟是什么!
想到这儿,我脑中刚才的木讷一下子被敲醒,甚至上前两步,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
盯得她浑身发毛之时,我缓缓开口:“那个家奴在看见拔死人头发的老妪的时候,你觉得他心中到底有没有怜悯?”
陈小曼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轻笑:“你不用知道,因为我已经决定,当强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