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擦洗完后，他悄悄地松了口气。他靠在床头，靠枕歪了，我伸手想帮他挪正，他啪一下——极其响亮地打掉了我的手。

　　清脆的声音在房间回荡，我愕然地看着他，他眼里满是警觉。不可否认，他从失忆开始对我的不断拒绝，尤其是刚才的重重一拍，像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扔出了他的世界之外——不断地推开我，推开我，我们越来越远。

　　我沉默。

　　……他怎么就偏偏忘了关于我的那七年呢？

　　“靠枕歪了，你挪挪枕头，不然坐久了不舒服。”我叹息道，没再多说什么。

　　他一愣，往后一看，尴尬地将枕头摆正，我就静静地看着。

　　他注意到了我的变化——可能是我难过得太明显，他张口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去浴室洗了个澡，就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堆积的事务。

　　病房里安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我能感受到他不断向我投来的目光。我可以想象到，他一定又露出那种小狗般的懊恼神情，等待着他的主人过来摸一摸他耷拉的脑袋，才能重新恢复活力。

　　我现在就可以过去安慰他，告诉他其实我没有生气，然后他就会像刚才一样傲娇又别扭地同我相处。

　　可我不想这样。

　　我并不是生气，是难过他失忆后的转变：他抗拒我。

　　可又因为他这种转变，让我认识到——我们结婚以来，一直都是他在主动地与我交流。现在他拒绝了我，我便不知道该怎么哄回他——即便我能在生意场上侃侃而谈。

　　这种认知让我更为难过。作为他的丈夫，我并不合格。我成为了优秀的商人，却没学会怎么当一个好丈夫。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反思自己的不足，或许，他这次车祸，是上天给我的暗示——我并不懂得爱他。

　　我绞尽脑汁地想，我们之间的相处。

　　在他追我的第一天，我就直接表明不喜欢他这种纨绔。他当天马上换了一身打扮，还把头发染成了黑色。我当时只以为这是有钱人家的三分钟热度，对他的各种示好表现得十分冷淡。

　　……他就这样死皮赖脸地追了我两年。我并不冷血，只是有些反应迟钝。我应该早就喜欢上他了，他看起来任性妄为，其实是自由、热烈、直白、简单，他的喜欢是无法置疑的真诚。被这种明亮的爱追逐着，对于从小到大孤僻的我来说，是无法拒绝的。

　　我那么地喜欢他。才想努力配上他的身份，才想努力凭自己的能力给他好的生活。可这些年，我越来越忙，越来越对他冷落——我才发现已经很久没和他一起聊天了。

　　……我仿佛知道了自己的错误，却又无法具体得知犯了什么错。

　　我想到湾湾和张俊是发小，张俊应该知道一些事情。于是我发微信给张俊。

　　我：在？

　　张俊：宋哥有什么事啊？

　　我：我想问一下，在湾湾心里，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张俊：哈哈……哪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宋哥你在湾哥心里绝对十全十美！！！

　　我：……说实话，我很认真地在问。湾湾有时候很难过，但总不和我说。

　　张俊：呃……

　　张俊：湾哥是真的挺喜欢你的，确实没和我说过你什么不好。就有一次，不是你俩结婚纪念日么，你和他匆匆吃个饭就回公司了，他去我家找我喝了大半夜的酒，他越喝越难过。他说，你和他结婚以后，越来越忙，他知道你天生木讷不解风情，可是，你忙于工作，对他越来越冷落，就不是天生性格的问题，就是……对他不在乎，不喜欢……湾哥说到后面，眼睛都红了。他醉了，我送他回家，才发现你还没回来……唉，怎么说呢，宋哥你还是多关心关心湾哥吧……

　　我看到这里，心中酸涩。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呢……我为湾湾留在这座城市；接管李氏公司，是知道他喜欢自由，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背着他成立新公司是想向嘲笑李湾倒贴的人证明，李湾没有选错。

　　可我好像做错了……我的忙于工作，让湾湾以为这是对他用完就丢的借口——湾湾以为我不爱他。

　　我记得他张扬爱玩的个性，追我的时候，知道我不喜欢他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场所，所以他减少了很多社交，结婚后就更是很少去玩，所以他才想开个咖啡馆打发时间。

　　才结婚的时候，我下班还有时间去咖啡馆接他，他像等待王子的狐狸，看到我就扑上来。可后面不到一年，我私底下成立的公司刚起步，有很多问题要处理，到后面步入正轨，又要认真去策划未来的发展计划——总之，每个时间段，我好像都很忙。

　　第一年的纪念日，我和他开心地过了。可后面四年的纪念日，我都没有完整地陪他度过——这些确实是不太美好的记忆，难怪……他忘了。

　　我的心揪痛起来。他问过我的，他说：“阿执，你可不可早点回家？”我当时怎么回答的呢……哦，我当时说：“湾湾，我很忙。”忙到大半夜回家，忙到直接在公司休息。从那以后他识趣地再没问过……我真想扇当时的自己一巴掌！如果我那时察觉出李湾的不对劲，如果我多解释一句，或者直接告诉李湾原因，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误会。

　　结婚五年，我竟然没有发现李湾因为误会我，而变得痛苦沉默。我真蠢！

　　张俊见我一直没回复，有点惶恐。

　　张俊：宋哥！你别多心！湾哥是真的喜欢你！我说的那些你千万别误会哈！

　　我：我知道。

　　我：谢谢。

　　张俊：祝99，哈哈。

　　我没再回复，切换到百度界面，在搜索栏里输入“丈夫该怎么做才能让妻子喜欢”，答案蹦出来很多。

　　比如什么对妻子要体贴、关心；妻子生气了要懂得哄她；要有情趣，比如时不时给妻子制造浪漫，或者出去约会，这样可以促进彼此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