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知道了未来最大对手的弱点，这是应该高兴的事情吧？

　　可安倍晴明却完全没办法轻松的起来，反而无法抑制的担忧起了源赖光的精神状态。

　　但源赖光觉得，需要被担心的是安倍晴明才是。

　　“小心一些啊，晴明。”在离开之前，她给予了这曾经的同门这样的忠告，“离开了源氏之后，接下来你这里想来会有相当多的访客。”

　　“使用你在源氏学到的一切本领，去解决那些事情吧。”

　　如果只是想当一个阴阳师的话，那只需要精通各种阴阳术而已。

　　但如果想要得到权势、而不是被当作工具一样使用、被排除在真正的权力范围之外的话，那就需要投身官场，和贵族交际，为此需要应用到相当多的技能。

　　比如术法、音乐、和歌、赏花、香料之类，这都是贵族之间热衷交谈的话题，不懂的话就很难参与其中。

　　源氏的培养当然是尽善尽美，本身拥有的资源也够他们砸。初级课程只要是源氏的学生就能去上课，能学多少全看你的时间和努力，高级课程则属于内部人才能有的特殊待遇。安倍晴明曾也是其中之一，他在这些课程上的成绩也惯来都相当不错。

　　——本来是多么好用的一个劳动力啊，就这么的跑了。

　　每每想到这一茬，源赖光就难免心生惋惜，并且想要真诚的痛骂一句：

　　垃圾平安京，为什么这么小气的只有一个安倍晴明？以及葛叶当年为什么不多生几个娃，狐狸生崽子不都是多胞胎吗，怎么到了晴明这里就没兄弟了？？？

　　要是有其他选择，她才不会忍痛放弃好用的师弟！

　　也根本不需要自己入局。

　　源赖光并不介意亲自上台演戏，但对这种情况当然也有不满。比起做棋盘上的棋子，她自然是更想要当下棋的棋手。

　　最好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源氏掌握权力，影响阴阳道。她的师弟继续呆在源氏，作为源氏所属的阴阳师，与外来的野生天才相抗衡，两方保持着阴阳道方面的平衡和制约。

　　“大胆的想法。”源满仲这样评价长女的不满，“可惜像是晴明这样的天才，能够出现一个就已经是奇迹了，你又如何能够要求再有第二个呢？况且……太过遥远了，你生的也太晚了，赖光。在你出生之前，这个局面就已经决定了。”

　　就这个回答来说，前一半源赖光还是比较赞同的。

　　不过后一半她就不怎么同意了。

　　这世上本没什么注定之事，没有得到的、想要得到的东西就该去努力争取才是……只是她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源满仲年纪大了，没有了年轻时候的锐气，开始趋向于保守的行事作风，源赖光觉得自己应该包容一下总是疲乏精力不济的老父亲。

　　最好能让他多多休息。

　　虽然是父女，但观念不同也是难以避免的问题，而今也只是暂时的求同存异罢了。源赖光话锋一转，道：“父亲大人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源满仲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今天博雅回来了，你们一起去陪陪神乐吧，你们兄妹相处的时间也不剩多少了。”

　　这就是不愿意配合的意思了。

　　这对名义上的父子都心知肚明，哪怕他们在外人眼中看来关系和睦，当父亲的竭尽全力的培养自己的长子，当儿子的也对自己的父亲十分尊敬孝顺，但实质上他们的关系只能用表面光鲜这种话来概括了。只不过这份光鲜太过晃眼，所以能看到底下紧绷拉扯的人就太少。

　　实质上来说，这对父女之间的竞争并不比其他人的权力斗争来的温柔多少。

　　源赖光的家庭情况十分简单。

　　亲爹源满仲，亲妈在她小时候就走了，之后源满仲也没有再续娶，继续当一个快乐的光棍——当然也没有其他的亲生孩子。

　　过继来的养子和养女也没有。

　　所以源赖光其实是源满仲唯一的接班人。

　　按照这种情况来说，这对父女之间一般是不会出现很大的矛盾的——但奈何源满仲灵力不弱，哪怕年轻时候很是吃了点苦头留下了点暗伤，在灵力的调养之下衰老的也比一般人要慢一点。而源赖光太过早熟，在比一般人更为年幼的时候就已经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又应该怎么做。

　　于是就源氏主权应该归谁而发生的斗争就在所难免。

　　源氏的主人只能有一个，在双方都不愿意放手的情况下少主和家主之间的斗争自然而然的就变得越来越激烈——而暂时取得胜利的是源赖光。

　　作为失败者的源满仲满怀欣慰的躺在了病床上。

　　但这也不妨碍他坚持认为长子的想法和行事都太过激进，还时不时的搞点事出来。

　　比如搞走源赖光的好助手安倍某之类的。

　　又比如说前两天被他强撑着病体从宫里接出来的那个被降为臣籍，赐姓源氏的皇子。

　　特意出门就为了看看亲爹还有什么后手的源赖光：……

　　是说，给天皇养孩子这种事有什么可自豪的啊？这又不是什么护身符——说是要命还差不多！

　　比起源满仲认为的“因为天皇需要源氏保护这个被父亲所深爱却没有强大外戚做后盾的皇子，所以源氏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源赖光更倾向于，等过渡期过去了桐壶帝就会下手搞死他们一家。

　　然后让他亲儿子，现被更名为源光的那位前皇子顺理成章的掌握源氏。

　　这样既解决了源氏这个心腹之患，还让心爱的孩子有了足够的势力傍身，正是一举数得的好事，大权在握的桐壶帝干嘛不做？

　　他又不是做不到。

　　当然源赖光对于桐壶帝的这一通操作也没什么反感的想法，若是立场互换，她肯定也会这么干。毕竟源氏的天皇关系惯来微妙，桐壶帝做什么都是很正常的。相反，他要是突然示好才会让源赖光惊疑不定。

　　而且……这位据说幼年时期就美貌惊人、为此甚至有了“光之君”称呼的皇子……的确是年纪很小。

　　“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这是满含着爱怜的一声叹息，武者的指尖落在陷在了沉睡当中的小皇子的额间，仿佛关切万分。

　　“只盼着他能和神乐他们好好相处、莫要有什么矛盾才是。”

　　和源氏的那些孩子们一起开开心心的玩乐，这就是源赖光对于光源氏唯一的期待了。

　　她倒的确是不打算把这难得的人选给养成一个废物——先不说光源氏他亲爹桐壶帝会不会同意，就是源赖光自己也不舍得。毕竟虽然被降为臣籍的皇子皇女们一直都有，但也不是每个天皇都会这么做的，像是光源氏这样身份年纪都刚刚好的实在是可遇不可求，自然更需好好珍惜。

　　但在开始施加教育之前，观察也是必需的。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喜好，什么样的性格——就像是修剪一颗小树，只有将情况都摸索清楚了，才能够更好的修剪枝叶，引导小树生长成最好的样子。

　　至于这个观察人选是谁——

　　正好神乐和光源氏的年纪相差不多，想来应该也能玩的到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