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5

  *

  我从没想过我和谢存在工作上还会有交集。

  新一轮画展出展,因为场地难以协调的问题,我被公司派到第一轮的现场交流。

  那天现场的人够多,我到早了,预约时间还不到点,就见不到负责人,只能坐在大堂的休息区看着熙攘的人流出神。

  其中有个男人牵着一个女孩扫完进场码进来。

  女孩头上用彩绳扎着好看的两个羊角辫,没走两步就像是走累了,抬起双手要男人抱。男人当然答应,撑住她的胳肢窝就把她抱了起来。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男人是不是还会帮她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这一幕像极了过去,我还小那会和谢存相处的方式。

  不过谢存没男人这么温柔,每次我站在原地喊累的时候,他都会不解风趣地板起脸,同样一动不动,就要我自己走过去。

  在他的念想里,好像教导上面小孩是惯不得的。

  我以往都是有眼力见,会服软。

  但就是初潮那次,小腹又涨又疼,连感官神经都不受控地变得酸涩。

  那次我真没开玩笑,是真的走不动了。

  我还记得那天谢存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能陪我去游乐园,我心心念念好久才有的珍贵一次,所以我说什么都要从床上爬起来,装作没事人一样跟在他身后去玩。

  我向来坚强,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我一路都在疼涩交织的难受中说服自己。

  可我的身体就是不争气。

  走进园区没多久,我还没看到旋转木马,一阵突如其来的垂坠感就胡乱地席卷而来。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裤子鲜明的湿感,我站在原地也能感受到异样的难受。

  那一刻,我不知所措地揪住碎花裙摆,心跳因局促而加快,一步都不敢多动。

  谢存大概是以为我又在玩以前的那种把戏。他神色寡淡,不怒不笑地站在前面,难得地朝我伸了手,“过来。”

  我像被施了咒一样盯在原地,脸憋得都涨了,动唇嘟囔半天只能艰难说出三个字:“小……叔叔……”

  谢存很快发现我不对劲的地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朝我走来,“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巨大又无力的羞耻感包裹着我,我不仅摆脱不掉,还因为裙身染红而越发地不适了。

  我不敢哭,更不敢说话。

  谢存发现情况后,脱下外套套在我身上,正好遮掩了敏感印染的那一块。

  就是他这样一个不太会安慰人的人,那天教我怎么用棉条,还找出车内的备用裙让我换上。

  从头到尾的每一句话都说得慢,不施力道,全然像是用尽了他迄今为止对我能有的所有耐心。

  也就那一次,就那一天,我见到了那样的谢存。

  有可能是那一天我拥有的太奢侈了吧,上天在赠予爱情这件事上力求公平,后来让我经历了这么多苦涩,让我明白,这天下连爱都很难是免费的。

  我望着男人和女孩,一时间想了很多,就连等待得已经过了既定时间都没能注意到。

  负责人应该是听人说我在大堂等他的事,谈完事就步履匆匆地从内厅走出。

  在他之后的,还有谢存。

  我抬眼的那瞬,视线像是有所指引一般,穿过重重人群,越过在谢存站位之前的负责人,唯独和他撞上了目光。

  那一刻,我躲都躲不掉,如芒在背。

  几天不见,谢存好像有哪变了,又好像哪都没变。但我一眼就能看出,他瘦了,浑身渗透的锋芒都缓和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负责人大概是不知道我和谢存的关系,对话前还刻意介绍了遍我们两个,说是有缘认识,不如了解一下。

  我没说话,谢存也没出声。

  我回避了他的视线,但他始终都在看我。

  负责人可能也察觉出我们之间那点微妙的不对劲。言简意赅地把出展问题解决后,他以有事离开为由,把空间让给了我们。

  落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空间,无言相对的沉默在滞缓地发酵着尴尬。

  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想着以后必定还是要见面的,我心平气和地找了个简单的切入点:“我不知道你现在也有涉猎这个行业。”

  谢存的眼眸竣黑深沉,里头像有汪洋大海,深不见底。

  我不敢看,却又无奈地逼着自己去看。

  谢存教我这么多道理,我唯独记住了一句——要想解决困难,就得直面困难。

  所以我努力地放平心态望着他,希冀能有一瞬,汇进山川河流的鸿沟都再难掀起一道波澜。

  谢存没有接我的话,反是伸手想要牵我的手,低沉着嗓喊我:“芩芩。”

  这两个字听得我心头一颤。

  眉目不自禁地蓄满难忍的情丝,一丝一缕都纠缠在我心房,压迫着我的心跳。

  我避开了他的手,强颜欢笑说:“小叔叔,你还是喊我温芩吧,习惯了。”

  谢存没说话。

  不知怎的,我感觉我好像又要哭了,怎么回事啊,怎么又要哭了。

  我最近老是哭,白天的时候总和同事们有说有笑,但一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眼泪情不自禁就掉下来了。

  像是中了消不掉的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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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又不想在谢存面前出糗。

  捏着包带犹豫了几秒,我还是硬着头皮站起身,强忍不适,努力冲他笑了下:“小叔叔,画廊那边还有事,我这边得先走了,我们有机会下次再见。”

  就在我话说完的短短一秒,谢存忽地牵住我的手,私心泛滥地用了点力,把我一把拽进了他怀里。

  我堂而皇之地坐在他腿上,震惊得一时之间拿不出丁点反应。

  “你跟我回家……”他的嗓音比刚才又沉了些,念念不散地说着,“我在等你,你跟我回家……”

  我苦涩地望着他,脸上的笑大概比哭还要难看了吧。我依旧在演云淡风轻,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地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推开他的手。

  “谢存,”我这次用尽了为止的好脾气,再没逃避地和他说,“你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呢?”

  “我要听懂什么?”谢存没了先前的霸道,没了摆在明面的疯狂占有欲,对我残余的只有妥协和温柔。他眼圈明显地变红了,“你走了,就只剩下我了,以后就只剩下我了。”

  这话像极了催泪剂。

  我还没说话,氤氲已经蒙上了我的眼。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谢家内斗严重。谢家家底深厚,但一脉相承的企业,最终享有绝对控制权的只可能是整个家族里一个男人。

  而为了争夺这个绝对控制权,谢存的父亲和谢存的一叔一伯年轻时候没少对着干。

  整个谢家在早年就分崩离析了,旧皇城脚下的地段,寸土寸金,他们从那个圈子里搬出来,谢存父母也相继出了国,谢爷爷就再没给过他们回去的机会。

  现在谢家祖宅还在,家宅却搬到了上海。

  为的也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在过去的岁月都陷在固定地段的牢笼,是时候想出来走走了。

  所以我才有被选中带进谢家的好运。

  我从小在上海长大,和谢家北京的背景大相径庭。这样都能走到一起,我都不知该怎么叩谢命运对我的嘉赏。

  就因为过去的纷纷扰扰,谢家现在的主根基都在谢存手上。不用他说,我都知道他过的有多难。

  人的悲欢本不共通。

  但就在谢存那句“以后就只剩下我了”出来后,我仿若瞬间感同身受地看到了他的孤独。

  一场生日宴,谢爷爷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谢存也是在外应酬工作繁忙,再加上我和他这段时间不得安生地断关系,谢家过去那段圆满好像一下子就名存实亡了。

  我如鲠在喉地望着他,想说的话千千万,可偏偏就是一个字眼都说不出来。

  谢存还在和我重复着:“你回来,只要你回来,想怎么样都可以。”

  “真的,只要你回来。”

  我哑声说:“可是你真的问过你自己的心了吗?”

  谢存的脸埋在我的肩胛,几秒的时差,我明显感受到了一抹温热的湿润。

  我背脊莫名发僵,一点都不敢动弹。

  谢存说我一字一句说:“我曾经以为我不会爱人,所以你说你会爱我,我没信过你。我当你那是孩子气,毕竟人走茶凉的道理永远都不会变。但这么久了,你始终陪在我身边,用炽热的心来暖化我的冰凉,我渐渐发现我好像也开始变了。”

  我没想到谢存会和我说这个。

  我没说话,愣在原地。

  “在你撒娇说不开心的时候,我想要安慰你,可我忍住了;在你说因为我想学画画的时候,我心脏有过一瞬的加快跳动,你说那是为了圆我的梦,圆一个我身为谢家继承人就不能做的梦;在你说过生日想吃什么蛋糕的时候,我提早半年就找人做了定制款,可生日当天,我没送你,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发觉自己不对劲,但我不承认;你说我对你没有爱,只有占有欲,可你想过吗,没有把握能够拥有的,我从来不会说出一句有关的话……”

  这是这么多年来,谢存第一次和我说这么多话。

  我愿以为丑小鸭的头衔才属于我,却没想到,这么多年来,谢存为我缔造的都是天鹅清池明月光。

  最后的一个问题,他淡声说:“你不是一直好奇‘着迷’那幅画是送给谁的吗?”

  我十八岁那年,谢存画的。

  我先前一直以为是要送给顾盼的。

  可这一秒,他说:“是给你的。”

  “温芩,我着迷你很久了。”

第8章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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