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60.

  你攥紧了他轻佻的扇。

  “怎么不同?”你问他。

  你的神色是平静冰冷的,心脏却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他看穿你佯装的冷静,却又不肯说下去了。

  他说自己园子毁了,你说你给他种。

  又说自己肩酸背痛,你又给他按。

  说自己喜欢今日的羊肉锅,你也答应再煮给他吃。

  最后说自己嗓子疼。

  你已恨恨盯了他许久。

  他终于笑出声来。

  “你凶什么?”他又似笑非笑地敲你手心儿,“这又不是你欺负哑巴那会儿了?”

  “又不是你把我推在墙角,挤兑我说不出话的时候来了?”

  他说一句敲一下。

  你喊了他一声:“相公。”

  他扇又落不下了。

  你想,这句总没喊错。

  你顾不得体面不体面。

  你是十八重地狱下受难的恶鬼。

  而他是你的判官。

  他终究哼了一声:“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不怕再丢脸些。”

  “顾瑢心里没我,我不恨他。”

  “至于你……”

  他懒洋洋地捉紧你的衣襟,眼底威胁比这料峭春寒更利三分,在你耳侧温声细语。

  “萧元骐,若有一日你心里没我,我便宰了你,做我三嫁的嫁妆。”

  你心跳的厉害,恨不得立时将他捉到怀里来。

  一激动。

  踢翻了羊肉锅。

  烫出了一声嚎叫。

  161.

  直到你回房,江疑都在那柄扇后忍笑,肩膀一耸一耸,遮掩得无比敷衍,只是见你凶神恶煞地瞪他,才稍微收敛片刻。

  不久又笑了起来。

  幸好那羊肉锅下的火早已熄了,否则恐怕已经烫出了好歹 。

  纵然如此,小腿还是烫起了些许红肿,起了水泡。

  这烫伤原本看着有些凄惨,可奈何给你上药的人铁石心肠,只会幸灾乐祸:“这要是落了疤,怕不是要记一辈子的丢脸。”

  你从牙缝里抽冷气,没好气道:“可见丞相剖白心迹,不是常人能承受的大恩。”

  “那倒是臣的罪过,下次要少说才行。”他含笑把你顶回去。

  “谁求你了?”你冷哼。

  “疼么?”他却问你。

  你本来嘲讽他的话已经嘴边了,谁知他忽得这样一句,竟给你噎了回去。

  只有药膏被极轻极柔地匀开,激起一阵阵凉意和刺痛,连带着喉咙发干,耳朵也一阵阵发烫。

  “……不疼,”你语塞片刻,盯着他被褥上的花草嘀咕,“小伤而已。”

  再重的伤你也受过。

  他“嗯”了一声,似乎又想起你被烫伤时那一嗓子狼嚎,忍不住又想笑,连手指都颤了。

  你却恼不起来了。

  药膏匀开了,又替你裹上细软的纱布,细心加了一床软被,吹了灯。

  一片漆黑,他钻进被窝里,躺到了你的身侧。

  他沐浴过,头发还有些潮意,身上的书卷气息混杂了药香,呼吸洒在你的颈窝,你忍不住心乱了一寸,身上也发烫,手顺着他衣袖进去,他没拒绝。

  你摸黑偷腥,亲了摸了,不该活蹦乱跳的地方也活蹦乱跳起来,正打算得寸进尺。

  却冷不防被人拍了一巴掌。

  你闷哼:“江疑!”

  他说:“有伤,别乱动。”

  “不妨事。”

  “那也别动,忍着。”

  你咬牙气闷了半晌,小声在他耳边嘀咕:“……羊肉补阳。”

  “……”你在黑暗中胡乱猜测他是什么表情。

  隔了一会儿,衣料窸窸窣窣地响,他按住你的膝,头埋了下去。

  你头皮仿佛炸开了烟花,酥成一片,回过神时,已扣住了他的后脑,坏心眼地将他向下按,感受到挣动,又极温柔地一声一声喊他阿凝。

  他白日里还说要宰了你,说的那样狠绝。

  如今却屈伏于你,喉咙在黑暗中无助地呜咽。

  你后悔让他吹了灯。

  结束时两人都糟糕透顶。

  他是一时兴起的亲昵,你却是心思恶劣的作弄。

  ——你一直想欺负他。

  这无可否认。

  好半晌才匀了气息,他披衣下床,挂起床帘,朦胧的月色透窗而来。

  你注视着他。

  漆黑的发落在锁骨上,耳根到脖颈都烧得通红,寝衣被揉得凌乱,在案几旁垂着头斟茶。

  他只在书中看过这事儿。

  以茶漱口,一两次后,似乎还是觉得口中有些怪异,又喝了一杯。

  一扭头跟你的目光撞上,鼓着腮帮子发愣,连吐出来都忘了。

  人若贪婪,连目光都像是侵犯。

  “我想看你。”你肆无忌惮地说。

  “咕咚”一声。

  他不小心咽了下去。

  越发脸红得发烫。

  162.

  这一夜你睡得极其香甜,甚至做了个怪梦。

  梦里是边塞深林,你只带了几个士兵随从出行。

  你依稀记得这时最讨你父欢心的,是一位南方美人,十指纤纤、善弹琵琶,秋冬怕冷,须得狐裘御寒。

  你便去林中猎狐,以讨你父欢心。

  那日运气不佳,只得了几只山猫野兔,却没见到狐狸的踪影。

  行至中途,忽听身后有脚步声。

  你箭尖猛地后指:“谁?”

  “请教公子,此处离茹关还有多远?”

  树林中冒出一个少年来,布巾遮面,脖颈起了些红疹,木簪折扇,衣着朴素雅致,瞧着是读书人家的小公子,只是靴上沾了许多泥。

  “不远了,”你仍没有放松戒备,“往东走,下了山便是了。”

  少年笑着道:“好,多谢公子。”

  你问:“来投奔亲戚的么?”

  近来你父传出消息,将要被封齐王,好些书生动了心思,千里迢迢来投奔亲戚,想趁这乱世谋得一官半职。

  “正是,不小心与家人走散了。”

  分明是倒运,少年说起来,却语态轻松,仿佛是什么趣事一样。

  你打量他半晌,收起弓箭来:“太阳快下山了,我送你一程罢。”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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