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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这样想,腿还是忍不住地抖。等下一刀砍下来,脑袋掉了满地滚,不知道身体还会不会觉得疼……

  身后一道寒光挥来,在他耳畔划破凌厉的风,一声打碎宁静的惨叫,然而,惨叫的不是他。

  沈奕白回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凭空多了个人。那人身材娇小,一身素服,用布蒙着脸,头上高高地束着个马尾,举手投足间如行云流水,发尾甩起来,有种肆意洒脱的飞扬。

  方才提刀袭击沈奕白的人,这会儿摔倒在地,抱着胳膊起不来,他手中的刀,已经到了素衣人手里。旁边,还站着四个追来的兀彤兵,他们见自己人吃了亏,二话不说,向着素衣人一涌而上。

  四个打一个,刀刀夺命,连理论的机会都没有。这就是乱世杀伐,这就是弱肉强食,沈奕白背靠大树,清醒地认识到这里和现代社会的差距。

  他穿的是燕兵的衣服,兀彤兵自然视他为敌,这素衣人既然帮他,兀彤兵便不会手下留情。

  沈奕白很替这位见义勇为的“兄弟”捏了把汗,对方个个牛高马大,而这人身形单薄,看着细胳膊细腿,莫说挨刀,就是生挨上一拳,恐怕便从此落下终身残疾。

  他觉得对不起这位兄弟,他穿越过来二十分钟就要死了,还要连累别人。

  不过,沈奕白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很多余。因为,细胳膊兄弟虽然个头不大,但是身手不凡,果然是没有金刚钻便不会乱揽瓷器活,敢出来救人,就该是这样能打的!

  四人不是对手,很快便抢先一步成了残疾人士,个个抱着伤处,疼得在地上打滚。

  那细胳膊兄弟连刀都是抢的,用起来却得心应手。他撂倒四人,站在那儿想了想,突然飞身而起,长刀大咧咧地一挥,沈奕白只见血雾飞溅。

  致命的一刀从四人身上划过,他们齐齐丧命,素衣人眨眼间又站回了原处,刀尖滴着血,素白的衣角也被溅上一道血迹。

  沈奕白心里明白,若留下活口,或许会招致追兵,可是,他猛然亲睹这样的场面,空气里的血腥气让他胃里一顿翻腾。

  他腿软得更厉害,几乎要蹲不住,一屁股坐下才好。素衣人走过来,一刀直直地戳进泥土里,他抱着小细胳膊,歪着脑袋看着瑟缩在树下的人。

  他轻笑了一下:“怕成这样,倒没自己先跑。”

  其实,沈奕白不是不想跑的,他扯了扯嘴角,说了句老实话:“腿……麻了……”

  “……”素衣人无语地上前两步,伸出细胳膊来扶他。

  沈奕白借着力,倚着树,缓缓站起身。

  他站起来了,可是,素衣人在看清他的脸之后,却猛地后仰,一屁股坐下了。

  这一次,沈奕白是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脸被布巾蒙得严实,只露出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那眼睛里有惊讶和惶恐,却清澈明媚,就像这黑暗山林上高悬的月亮。看一眼,紧张害怕的心情就会安宁一点,连夜色也仿佛在那一瞬间变得生动了许多。

  沈奕白略显尴尬地摸脸,自己这张脸,他刚在河水倒影里见过,即便在对方的审美中算不上绝世美男,至少,也不该把人吓得像撞见鬼一样。

  他愣了一下,这才会意过来。这位“兄弟”该是认识原主的,打了个照面,对方发现身穿士兵服的人竟然是五皇子,而五皇子已死,也不知这死讯传出了多久。

  死了的人在这儿撞见了,这不是活见鬼是什么?

  让人受了惊吓,沈奕白略感抱歉,却无法解释。就在此时,不远处那个被夺了刀的兀彤兵爬起来了,趁着他俩没注意,想偷偷溜走。

  素衣人方才便不肯留下活口,何况此时认出五殿下在此,更不可露了行踪。他头也没回,从地上拔出刀来,向后一扬,直插入那人的后背。那人晃了晃,倒地而亡。

  “这里不安全,快走。”

  他拉起沈奕白,在林间穿行。沈奕白也想更快一点,这里随时会再次出现兀彤兵,若是运气不好,遇见大队人马,那就糟了。可是,他真的跑不快,说他是累赘,一点也不过分。

  走了片刻,穿出了树林,经过一个小小的山坡,前面一条很深的山沟拦住了去路。

  沈奕白又累又绝望,望沟兴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死路……怎么办?”

  “我特意选的这条路,”身边的人慢条斯理地说,“你走得太慢,只能走捷径。从这里过去,很快就安全了。”

  过去?怎么可能过去?沈奕白觉得体能消耗已经到了极限,若非今日要逃命,这副身体平时每天步行数恐怕过不了一千,是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主儿。

  素衣人已经从旁边山壁上挑选了一根结实的藤条,将藤条的一头绕在自己的右手上。他冲着沈奕白伸出左手,轻飘飘地说了句:“荡过去。”

  沈奕白看了眼邀请他的那条小细胳膊,脚下像生了钉子似的,站着没动。

  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在笑,不是嘲笑,而是一种艺高人胆大的爽朗。明亮的眼睛弯了弯,像极了他身后夜幕中的上弦月,他说:“有我呢。”

  沈奕白除了信任,别无它法。在现代世界里,他是一个自信心爆棚,近乎自负的人,可是一来到这里,他只能柔弱无助地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

  细胳膊兄弟倒是没让他失望,用左臂抱住他,一提气飞快地荡了过去。

  只是落地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细胳膊兄弟高估了他的体力,他没站稳,藤条离开的同时,他双腿一软,结结实实地把这位“兄弟”扑倒在地。

  幸好,他是上面的一个。被他压着的这人,虽然很能打,却非一身硬邦邦的肌肉。这身体意外的柔软,垫在下面……还挺舒服的。

  沈奕白之前就觉得这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却雌雄难辨。当时只以为,这身形的男子,应当还是个小小少年,与原主年纪相仿,男子在变音期之前,声音不太好分辨。可是现在,一个闪念从他脑中滑过,他顿时僵直了身体。

  这位“兄弟”,莫非不是个兄弟!而是个女子,是个少女?

  素衣少女被他扑得眼冒金星,若非顾忌他的身份,可能早就给他一脚,把他踹下去了。现在,她只能杏目圆睁,一副自认倒霉,哑巴吃黄莲的样子。

  沈奕白顿时懊恼,没摔疼的侥幸感瞬间荡然无存。如果对方是个姑娘,他一个大男人,要人家救,还要人家当肉·垫,这叫什么事?今日若能活下来,他一定天天锻炼,闻鸡起舞!

  他想飞快地爬起来,奈何身体虚弱,双手又生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轻薄了人家,结果反而起得慢了。

  他抿着薄唇不说话,害羞的心思都从脸上表现出来,俊美的眼尾染上点浅红,平添一抹艳色。

  他到底站起来,垂眸掩饰着内心的无措,不知道是该说“谢谢”,还是该说“抱歉”。

  素衣少女麻利地跟着起身,掸一掸衣上的泥尘,然后抱起双臂,用稍息的姿势大咧咧地站着,高高的马尾被山风吹动了发梢。

  古代女子行为举止应该非常拘谨,名门大户的千金更是知书达理,生怕行差踏错。这人既然能认出五皇子,便不该是平常百姓,可这副样子又着实让沈奕白疑惑。她真的是女子吗?

  不知是听见什么动静,她警觉地跃上树去,朝着东南方向张望。

  过了一会儿,她跳下来,沈奕白已经能听见一队脚步声,还带来了一团光亮。

  那一队人,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为首的服饰不同,是个小头目。几只火把照上前来,为首之人看清了沈奕白的脸,先是露出和素衣少女同样震惊的神情,然后抱手一跪,所有人都跟着跪下了。

  “末将参见五殿下。末将救驾来迟,请五殿下恕罪。”

  沈奕白却回头,目光四下搜寻。

  素衣少女不见了,她既始终蒙着面,应该就是不愿意让人看见。沈奕白心中涌起淡淡的惆怅,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声,她究竟是谁?

  这一年,大燕与兀彤战于樟州,燕国战败,割让西北三城。皇长子沈鸿昭战死,皇五子沈奕白离奇死而复生,数日后,裕亲王沈臻亲临樟州,将五殿下迎回都城青阳。

  丧子之痛、割让城池之辱令本就重病在床的皇帝沈雍深受打击,没过几日便龙御归天,传位于皇五子沈奕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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