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死亡

　　漆铎在一个灰暗的空间，万籁俱静的世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漆铎的自身，身体的任何存在感，都完全没有了。

　　他不确定到底怎么回事，只有最后的一点记忆，他在公海里和一只突然从海底蹿出来的火焰兽对上了。

　　那只火焰兽，不知道是真的埋藏在地底沉睡的生物，还是来自外星。

　　当和野兽战斗的时候，漆铎基本就一种感觉，他赢不了火焰兽。

　　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漆铎的记忆是模糊的。

　　自己身体被火焰给吞噬了，好像身体彻底地消失，然后再次有意识时，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在这里的时间，仿佛完全凝滞了一样，似乎过去一秒钟，都像是永恒。

　　漆铎不知道要怎么离开，甚至渐渐的到了最后，离开的这种念头也完全没有了。

　　只有一种感觉，他还在这里的感觉。

　　不过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往下陷，往哪里陷漆铎不清楚，随着世界的塌陷，漆铎本身也在塌陷。

　　最后会怎么样？

　　漆铎想一定是自己这点意识也会消亡。

　　这次的死亡，应该是最后的死亡了。

　　他拥有了一次重生的机会，结果带最后，好像也没有比上一世时间延长多久的，大概就多活了几个月。

　　上一世，最后他突然感到点不甘心。

　　这一世，漆铎没什么不甘心的情绪。

　　他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视线。

　　他本来拥有的念头，关于死亡的念头，就是在战斗中死亡。

　　现在他就在抵达最终死亡的道路上，只有他一个人。

　　倒是有点孤独感。

　　但漆铎一点不后悔。

　　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选择。

　　哪怕如果和阚邶两人联手，也许能够战胜那只火焰兽。

　　就是当时漆铎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让阚邶真的和那只邪恶的生物对上，他觉得阚邶也许会变得像是火焰兽一样。

　　漆铎身体随着世界在坠落，快速地坠落。

　　他什么声音，什么存在，什么都感知不到。

　　四周一片破碎，看不到任何的存在。

　　就快要结束了，漆铎知道，很快就会结束。

　　然而过了不知道多久，漆铎耳边隐约响起了水滴声。

　　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漆铎想寻找声音发出来的方向，但好像又消失了。

　　漆铎想肯定是自己听错了，但是没多久，水滴声变成了海浪声。

　　海浪翻滚的声音，他一直都听着的熟悉的海浪声。

　　眼前的破碎虚空，出现了一点色彩，朦胧的湛蓝色彩。

　　色彩在荡漾，仿佛是海水在波荡一样。

　　受到海水的吸引，一种怪异的吸引力，漆铎游了过去，明明这个破碎的空间，漆铎连身体的存在都没有。

　　却因为湛蓝海水的出现，漆铎的身体似乎渐渐有了存在感。

　　他手脚划动，缓慢地靠近。

　　海水离得很远，原本看着似乎距离近，可是当漆铎试图靠近的时候，海水在快速地倒退，一直往后面退，像是永远只能看到，无法碰触到。

　　要放弃吗？

　　漆铎这样问过自己。

　　放弃。

　　不可能，漆铎想要靠近那点湛蓝，想要触碰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海水。

　　在意识存在的最后一刻，似乎那抹湛蓝，成了漆铎最后的一点执着了一样。

　　那个人，拥有湛蓝海水的男人，眼底的浓烈的深情，随时都能灼伤人。

　　自己这样离开，而且还是将他给击晕，让他连自己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就陷入昏迷。

　　等他醒来后，看到的，漆铎想大概是自己的尸体了。

　　至于为什么意识还在，漆铎有猜想，可能尸体被找了回去，大脑被暂时保存了下来。

　　复活，他有过一次重生了。

　　不可能在复活，那样一来的话，命运未免对他太优待了。

　　从觉醒为哨兵，到经历过两世，漆铎早就明白，他从命运手里，获得到的恩赐已经足够多了。

　　甚至他一直都有种念头，他也许并不能存在太久。

　　他的存在，就像是对身为其他普通人类的一种挑战一样。

　　他本来也不该存在。

　　现在这样，才是他最终的结局。

　　漆铎这次认命了，他不做挣扎。

　　最后的一刻，让他碰触一下那抹湛蓝，没有别的祈求，就这一个。

　　然而漆铎于是想要碰触，越是无法靠近。

　　甚至于那边湛蓝突然变色，变成了幽绿的火焰，火焰兽浑身燃烧起来的那种颜色。

　　漆铎心底一惊，掉转头就想离开，火焰瞬间就缠裹上漆铎的身体。

　　漆铎被火焰给焚烧起来，他感到难受，感到窒息，他想要冲出火焰，可这个时候身体又无法控制，被沉重的一股无形力量给束缚着。

　　漆铎笑了起来，笑得身体都在颤抖，他不明白，如果要消亡，为什么还要让他经历这些。

　　不如就赶紧结束好了。

　　就在此时，漆铎手指上感觉有一点冰凉掠过。

　　朝自己手指上看，是一抹湛蓝的海水。

　　海水不是他看错了，是真的存在。

　　啊，现在已经满足了。

　　没有遗憾了。

　　希望阚邶对他的爱，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消逝，很高兴，两辈子能够和阚邶相遇。

　　漆铎彻底放弃了般，身体安静下来。

　　他没有闭上眼睛，只是想看着自己往无尽漆黑的深渊下坠落。

　　就在他的脚下，出现了一个深渊，漆黑的漩涡，在吞噬着整个世界，也在吞噬着漆铎。

　　坠到里面，就是彻底的结束的。

　　挺好的，这是漆铎可以接受的结局。

　　漆铎嘴角浮出了浅笑。

　　他身体往下坠，但是手指上的海水触手，朝他手腕上面蜿蜒，顺着漆铎的手腕，往他身上，朝他脸上蜿蜒。

　　很快就来到了漆铎的嘴唇上，触手轻轻地贴了下漆铎的嘴唇。

　　那动作，看着像是在亲吻漆铎一样。

　　甚至不是海水的触感，而是另外一种触感。

　　好像真的有某个人，在某个地方吻着漆铎。

　　太过鲜明了，漆铎灵魂都为之一颤。

　　漆黑漩涡在疯狂吞噬一切，漆铎垂眸往下看，看到那一个快弥漫整个空间的巨大漩涡，触手又亲在了漆铎唇上。

　　还是轻吻的触感。

　　如果这有所意义的话，漆铎想一定是在外面的某个人，在亲吻着他。

　　而那个人，已经完全不需要怀疑了。

　　漆铎嘴角的弧度扬得更大，不是一点弧度，而是深深的弧度。

　　是啊，既然命运都这么优待他了，为什么不可能再来一次。

　　都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多几次又能怎么样。

　　漆铎抬起手，就抓住了眼前那条湛蓝的海水触手。

　　如果是外面有个人在深深地思念着他，呼唤着他，那么他想要给一点回应。

　　让他知道，他感受到了他的吻。

　　阚邶。

　　漆铎脑海里浮出这个人名。

　　你的感情我感受到了，谢谢你。

　　若是可以相见，你想要的，我全部都给你。

　　漆铎在灵魂消亡中间，给自己落了誓言。

　　天空有雪花飘落，漆铎精神世界的雪花，他看到了。

　　破碎的空间，落下来几朵雪花，雪花在漆铎的身体周围漂浮着，不是继续往下坠落。

　　伙伴！漆铎心底在沉沉地呼唤，呼喊他最至亲的伙伴，雪狼。

　　雪狼的身影，像是隐隐浮现了一瞬，转瞬即逝。

　　漆铎感受到死寂的心脏似乎都跳动了一下。

　　还想再和你们相见。

　　伙伴，还有那个人。

　　阚邶坐在漆铎身旁，没有事的时候他都会在房间里陪伴着漆铎。

　　沉默无声地陪伴。

　　距离漆铎躺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千多个日夜了。

　　每一天阚邶都牢牢记在心底。

　　每一天他都有所期待。

　　虽然每一天都没有回应。

　　但是阚邶依旧耐心地等待着。

　　有人提议，制作漆铎的复制体，漆铎的记忆还在身体里，可以做一个复制体出来。

　　被阚邶直接拒绝，复制体就算再像漆铎，也不是漆铎，灵魂不是一个了。

　　他喜欢漆铎，深爱漆铎，爱着的是那个耀眼的灵魂，不只是这具皮囊。

　　阚邶将漆铎的手给轻轻握在手里。

　　三年过去，漆铎的脸还是依旧一如当初，丝毫没有变化，阚邶这里，漆铎没有任何变化。

　　是他心底最明亮的那个人。

　　阚邶低头，落了个吻在漆铎唇上。

　　似乎又觉得不够，嘴唇贴着漆铎的唇，就那么静静地贴着。

　　房间里都是海浪声。

　　湛蓝的海水，在那一刻将整个房间都给弥漫了，蓝鲸从病床边游了过去，巨大的鲸尾轻扫过床沿。

　　阚邶弯着腰，吻着漆铎，轻扣着漆铎的手，两人十指紧扣。

　　以前阚邶会说点话，现在更多的是一种沉默。

　　吻了许久，阚邶起身坐回到椅子上。

　　刚刚一坐下，眼前有几片雪白无声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