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284

  江少珩:“……”

  他把盘子“咄”一下丢回水里,不洗了,闹脾气了。展言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半天不知道算怎么回事。他一边琢磨着,一边自己把碗洗了。洗碗擦擦手,脑子里也琢磨得差不多了。站琴房门口看生闷气的人,扭捏了半天说了一句:“你才25岁。”

  江少珩抬头看他,纠正了一句:“26.”

  展言直挠头。他倒是从来没怀疑过江少珩跟他在一起的心,当时说想跟他走一辈子的心也是认真的,但江少珩突然这样他又有点儿惊慌,感觉和拿着戒指跪下来求婚没什么两样。

  江少珩显然把他的无措当成了犹豫,真生上气了。展言有口难辩的,追着在江少珩背后解释:“不是,你听我说……这个,咱们也不是亲属关系,必须两个人都有资质才能上房产证。”

  江少珩:“你不是明年就有资格了吗?”

  “是,”展言无奈,“但也得分别公证出资,以后一旦有纠纷……”

  江少珩回头看他:“什么纠纷?”

  展言噎住了。江少珩那眼神就跟他现在要跟他提分手一样。

  “不是。”展言非常谨慎地措辞,“我的意思是……没有必要嘛,婚前只能一套房子,首房首贷比较划算……”

  “婚前?”江少珩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还想去跟谁结婚?”

  展言:“……”

  完了,他怎么不会说话了。

  展言费了半天劲跟江大少爷解释,买房不是买个冰淇淋,看手头的现金超过了标价就可以去买。他讲政策讲贷款讲现金流投资讲得嘴巴都干了,江少珩才说了一句话:“我想有个最接近结婚证的东西。”

  展言一下就哑了,哭笑不得的。也不能说江少珩这个思路错,他眼里房子是财产是投资是他奋斗的成果,在江少珩眼里那是结婚证的替代物。

  展言往椅背上一摊:“那我还就想要张结婚证呢。”

  他说完就站起来去洗澡了,费这半天劲,累得很。留江少珩自己一个人琢磨半天,也不知道展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金小敏已经入籍了加拿大,但是他和江楚都没有。严格来说他还是中国公民,就算跟展言去加拿大登记结婚,也更像是自欺欺人,他们回来就没有任何用了。

  等展言洗完澡再回来,江少珩还在一脸严肃地琢磨。展言擦着头发给自己倒水喝,一边问他怎么还不去收拾行李。江少珩明天要出去演奏。东苔出事以后,他为了陪伴展言已经推掉了太多演出机会,其实有点儿耽误了拿奖以后的最好时机,再加上他又不爱跟媒体打交道,不打造人设也不宣传自己,身边人都替他着急。这次演出还是展言替他答应了,赶着他出门赚钱去——原话是,“你不会以为赚了这一百万美金就能退休了吧?”

  但是江少珩没回答这个话,反而特别严肃地问他:“你要推动同性婚姻立法吗?”

  展言“噗”的一声把水都喷了出来,呛了个惊天动地。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少珩,第一反应是过来摸他脑门看看是不是发烧了。确定江少珩没有发烧且是认真发出这个疑问的时候,展言被他震撼得半天没有说得出话。

  “我连一个小——公司都管不了,”展言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很小很小的距离,表示这就是翌晨的规模,“还推动立法?你没事儿吧?”

  江少珩:“那你说你要结婚证?”

  “我……”展言语塞了。他发现无论他和江少珩相处了多久,他还是能气到他,让他意外,让他无语,又让他哭笑不得还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可爱。

  也不懂他在担心什么,展言心想。其实他不是真的需要一张证书,或者什么近似结婚证东西,戒指也好,信物也好,都不需要。他能跟江少珩过一辈子,他很确定。

  “喏,”他摸了一下江少珩的手腕,指腹触摸过江少珩的纹身,“这不是已经有了吗?以后你要是变心,我就把你手砍下来!”

  江少珩眉头一皱,嘴唇张了一下,展言怀疑他要说“那你变心怎么办”,展言的纹身在腰上,砍手能活砍腰可不能活。但他犹豫了一下又没说出来,不知道是因为感觉他没了手也不能活了,还是意识到展言不是当真的——都有可能,展言现在不惮以最离谱的可能来揣度江少珩的脑回路。

  “赶紧去收拾行李!”展言懒得再跟他啰嗦,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下去,颇有当场把他扫地出门的架势。

  江少珩这一趟出门又是个把月,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月花开的时节。展言已经又跑上海去了,电影节开幕,他没有受到邀请,但是跟着索寻一块儿去碰运气,简直跟小摊贩差不多,手里捧着《鲜花圣母》看有没有片商愿意投资发行。虽然可能性很小,但索寻还是没放弃在国内拿龙标的希望。

  可是名利场里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加了一堆微信回来,却没有一个人对电影表示任何兴趣。倒是有不少人问展言演不演,展言演的话可以考虑。还有的人则是一听到“鲜花圣母”四个字就连连摇头了,跟索寻说“圣母”两个字太西方了,光标题就过不了审,算了吧。

  受挫了几天,展言跟索寻都不想去了。江少珩落地上海,把行李放下,但展言已经不在酒店了,问他们在哪儿,展言就给他发了个地址,说跑去看行为艺术了。

  那地方还挺难找,一个小巷子里。艺术家是索寻的朋友,每天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就在居民巷子里坐着,看人。巷子口有个地铁站,周边有小摊贩。艺术家打扮得非常整齐,西装革履地坐在那里,有台摄影机在街对面架着,一刻不停地录像。他完全不动,就跟街上一个雕塑似的。人来人往的都是骑着电瓶车的普通市民,大部分当做没看见他,但展言看见一个小朋友举着冰淇淋过去,问“叔叔你热不热呀?”,艺术家也不回答,小女孩无辜地睁着眼睛,然后被手里提着菜的妈妈牵走,暗暗地说了一句“神经病”。

  展言问索寻:“那要是有人动他的摄影机呢?”

  索寻说那就重来。不到晚上九点他不会动,这个行为艺术要坚持一年。

  展言听得咂舌:“图啥啊?”

  索寻耸耸肩,不要问这个。这个艺术名字就叫《等待戈多》,还有什么好问的。

  于是展言就挨着摄影机,岔着腿坐在马路牙子上,艺术家在看世人,他在看艺术家。五月的天已经很热了,索寻跑去给他买了一杯冰沙饮料,问他看出点儿什么来没有。

  “看出来了,”展言咬着吸管,“搞创作就是没有意义。”

  索寻“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不错,你现在终于像个艺术家了。”

  展言继续“哧溜溜”的吸冰:“你带我来看这个,是想跟我说什么?”

  “不说什么啊。”索寻一脸无辜,“这不突然没事儿干了嘛……我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来这儿坐一会儿,看看他。”

  展言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想给我一点儿启发,鼓励我不要气馁。”

  索寻嫌弃起来:“刚说你有点儿像艺术家了,怎么这么俗呢。”

  展言“嘿嘿”笑起来,整了整自己的帽子,遮住太阳。有两个女孩子从地铁口出来,怯生生地靠近他们,展言看了一眼,看见她们俩手里拿着传单,马上低下头:“不要。”

  “我们不是发健身房的!”有个女孩子开了口,鼓足了勇气似的,把手里的传单硬塞给了展言,展言一低头,看见纸上画了一个彩虹,“过两天就是5.17了,是世界不再恐同日,我们希望能够有更多人来了解一下这个日子!希望能有更多人关注少数群体,关注他们因为性别取向和认,认同而遭受的暴力!”

  她脸红了,这话显然是她从哪个官方网站上面抄下来背的,背得还有些磕绊。日常生活里要这么去跟陌生人说话显然是很需要勇气的。展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索寻已经在笑了。这女孩儿的包上和头发上都别了彩虹,看起来像个高中生。她的同伴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力地用手肘捅了捅她,显然是认出展言了。

  “知道了。”展言朝她点点头。两个女孩子跟他大眼瞪小眼,展言想了想,又道,“谢谢?”

  索寻再也没有忍住大笑起来,两个女孩子立刻跑开了,跑出去老远还听见她们俩兴奋的尖叫。索寻还在笑,展言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知道她们在尖叫什么。

  “她们肯定以为我们俩是一对儿。”索寻跟展言讲,从他手里取过那张宣传单。做得还挺精美,上面写了一些“国际不再恐同日”的历史,大标题用英文写着“Love is love”。

  展言:“现在高中生懂这么多?”

  “上海嘛。”索寻见怪不怪,“不一定什么都懂,可能就是爱嗑个cp什么的。”

  展言把传单拿回来:“那也很了不起了好不好?”

  索寻只是笑,指着传单上一行字:“世界上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有荷兰、比利时、西班牙、加拿大等32个国家……加拿大诶。”

  展言嗤笑一声,把传单折了起来,当扇子一样朝着脸扇了扇。地铁口钻出来一个人,展言招了招手,但他没看见。展言的手机响了一下,江少珩问:“哪儿?”

  “笨死了。”展言一边笑一边回信息。

  索寻咬着吸管在旁边看着他,展言没抬头,没好气似的:“干嘛?”

  “你真的从来没想过走了算了?”索寻问他,“不灰心?”

  展言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太阳很大,从这里都能看到对面的艺术家头上已经出了汗。等待戈多。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戈多并不会来。

  江少珩终于看见了他们,正朝这里走过来。展言手肘托在膝盖上,看着他不紧不慢地从五月的阳光下面走过来,上海街头的悬铃木已经住满了蝉,聒噪得“知了知了”个没完。

  “没想过。”展言回答索寻,把手里的传单又对折一遍,接着扇风,然后看着江少珩笑了。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不一定有意义,但一定有希望。

  感谢阅读。

第118章2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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