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棋灵之死105

　　混战中，唯有两人的身影十分醒目。

　　倒不是六界众人实力羸弱，而是凌九曜和祁玉着实有些逆天，取那些蛮荒大妖的头颅如同探囊取物。

　　凌九曜此时神识归位，自是不需再靠小白或者祁玉的灵力对抗众妖。

　　可虽有法力傍身，凌九曜却总觉得心有不安，身上灵力仍有一种意料之外不契合的感觉，

　　恍惚间，他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他千年前献祭于天地间，灵魂早该覆灭，为何如今神识归位后，天道却没收回他本就不该有的这条命。

　　凌九曜抬头，猛地对上一人的目光。

　　银面人去而复返，对着凌九曜阴险狡诈地一笑，甩出数道利刃向祁玉袭去。

　　“小心！”

　　凌九曜转身，手执陨天想要拦下，祁玉亦是做好了准备，可未及二人所料，那些利刃竟是在靠近他们的一瞬扭转方向，直冲一旁观战的小白。

　　小白打出一道防御结界，却无法抵御，顷刻间碎了个干净。

　　凌九曜迟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把稳稳地扎在小白身上。

　　再回头，银面人早已没了踪影。

　　小黑竭力跑向自家哥哥，稳稳地接住了他，而小白的身形在他怀里，近乎透明。

　　凌九曜连忙蹲下身，源源不断地往小白身体里送着灵力，失色道：“白大爷，你别吓我。”

　　祁玉赶到这里，手指一探小白额前，脸色霎时难看起来。

　　“就算那人法力高强，可你是星棋的棋灵，怎么会抵挡不住？”

　　感受到小白体内生机正在一丝一丝地逝去，凌九曜有些难以置信，声音开始颤抖。

　　小白试图继续用嘲讽的语气和凌九曜答话，却是有些力不从心：“星棋都毁了，我一个小小的棋灵能有什么用？”

　　“不对，”祁玉拿出那颗黑白交织的玲珑玉棋，冷然道，“这个东西还在，你的实力不可能被削弱。”

　　小白沉默了。

　　片刻过后，他叹了口气。

　　“凌九曜千年前的那次献祭，没有成功，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把六界扛着。”

　　“那时我在想，凌九曜你都死了，怎么这六界还要崩塌？”

　　他挣扎着坐直身子，看向凌九曜。

　　“后来察觉到你的一缕生机，我才知道你没死，也明白了为什么会出现这个状况。”

　　凌九曜不觉眼红道：“所以我神识归位后没死，也是你顶下来的？”

　　小白指了指祁玉：“主要在他，他做的比我多。”

　　祁玉却是别过了脸，不敢迎上凌九曜的目光。

　　“当初是我自己要死的，你们这么做……”凌九曜说不下去了。

　　小白笑了一声：“六界的盛衰，不是靠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当初你没死成，或许是天道也觉得这个法子不好，让你活下来重新找个办法。”

　　“凌九曜，我信你，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这一句话，问的沉重且真诚。

　　无论是祁玉这个意料之外的神，还是凌九曜这个三千年前的创世神，都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否怀有天下苍生。

　　可唯独小白，于星棋之中诞生，饱观人世沧桑，心中一抹善念点亮，才是彻头彻尾地守护着六界。

　　而如今他的目光里，有着嘱托与希望。

　　“要找办法你自己找办法，别指望我，弄得好像你在交待遗嘱似的。”凌九曜话里带刺，手上灵力却是一刻都没松懈。

　　小白看了他一眼，又深深地望向小黑。

　　“我弟弟……以后拜托你们了。”

　　“这六界我守得太久，有些累了。”

　　“……让我睡会儿吧。”

　　他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在二人面前化作点点星光慢慢消散。

　　余下的蛮荒大妖被六界众人除尽，远处的天边终于泛起了曙光。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呜咽，凌九曜茫然地望去，那只他在北域里遇见，后来又从魔界拍卖行里救下的雪团，从棋盘里慢慢走了出来。

　　它眼含热泪，看着小白消失的方向，目光正如当初在北域里的一样，怜悯中带着慈悲。

　　“你有办法救他回来吗？”凌九曜看向它。

　　雪团怔愣一瞬，低下头。

　　这个回答也在凌九曜意料之中，他淡淡一笑，感觉自己被人拥住。

　　“阿曜别难过，有我在。”

　　凌九曜扯了个笑：“少了个烦人精，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难过了？”

　　方才小白特意锁住了小黑的感官，如今小黑回神，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抬眼盯着凌九曜：“阿曜爹爹，我哥哥呢？”

　　凌九曜不知如何作答，却是祁玉应道：“他去收拾一个大魔头了，过些日子就回来。”

　　“真的吗？”

　　星棋之灵与生俱来的预感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但他相信祁玉，皱着脸想了半天，最后重重地一点头。

　　凌九曜鼻头一酸，笑容有些维持不住。

　　若小白是个人，他自然能去地府寻回他的魂魄，可偏生他只是一个灵体，如今湮灭于世间，不复存在。

　　他暂时忘却悲伤，和祁玉转身，一并看向妖界大殿，作乱的妖王姽婳已被一部分人擒住，剩下的正在收拾大妖们的残骸。

　　凌九曜深吸一口气，却呛了满嘴的血腥。

　　他咳嗽了两声，冷眼盯着姽婳。

　　姽婳回了个妖冶的笑容，处处透露着事成之后的得意。

　　开启蛮荒大妖的封印只是个掩护，这次妖界新王继位大典背后的真实目标，其实是小白。

　　也对，如今六界都靠小白撑着，他死了，自然对那个银面人有利。

　　“阿曜，需要我帮你杀了她吗？”祁玉问候。温柔地问。

　　凌九曜摇头：“她不怕死，杀了也没用。”

　　“那就这么放过她？”祁玉又问道。

　　凌九曜指了指道元真君：“交给天界吧，对付这种违背天道行事的妖魔，他们更有经验。”

　　——

　　人间，白露村。

　　二人回到这里时天色已黑，四周偶传来几声鸡鸣狗吠，更显得寂静寥落。

　　村头的那只大白狗在二人经过时醒了过来，冲着他们摇着尾巴，然后用右前爪比了一个高度。

　　凌九曜默然，

　　“你是想找那个白色的小人吗？”他问道。

　　大白狗颇有灵性，听懂了他的话，尾巴摇的更欢了。

　　凌九曜苦笑着道：“他不会回来了。”

　　大白狗顿时蔫了下去。

　　凌九曜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往自家木屋的方向走去。

　　“或许，还有个办法能把他救回来。”祁玉忽然出声道。

　　凌九曜侧目，却见祁玉指了一圈周围：“这里灵气充沛，若能将其聚集在一起，重塑他的灵体也不是不可能。”

　　凌九曜又惊又喜：“当真？”

　　祁玉笑道：“我怎么会骗阿曜呢。”

　　祁玉果真没骗他，凌九曜很快便从古籍中找出了一个阵法。

　　他和祁玉合力将其布在白露村中，选择村后深山作为阵眼，再往里面放入一颗棋子作为媒介，只需等待着棋灵重现。

　　不过在这期间，他二人需寸步不离，在阵眼一里开外护法。

　　混沌中过了几日，要看小白复生有望，凌九曜却感觉到阵眼被动，猛地咳出了一口鲜血。

　　祁玉大惊道：“阿曜，你有没有事？”

　　凌九曜摇了摇头：“先去看小白。”

　　等他赶到时，阵眼已然被毁。

　　凌九曜下意识地掏出了陨天，却在看清对面何人后强行收了回来。

　　阿福站在阵眼中，眼神涣散，明显是中了摄魂术。

　　祁玉捻着指环，叹了口气。

　　“阿曜，你的那个小朋友，这次是真的救不回来了。”

　　凌九曜绽出个悲凉的笑：“总有一天，我玩连皮带肉地拆下那人地面具，看看里面到底是架什么骨头。”

　　空中吹过一阵萧瑟的风，将一张纸送到二人面前，上门写着四行诗：

　　无妄渊里无妄神，

　　慈悲为怀救世人。

　　一朝得道感天问，

　　凌虚踏破生死门。

　　此时，邪神降世，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