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第六十幅像 莎乐美121
虞晚章起来后,想问问应珈楼去不去,她今天起迟了,下楼后,应珈楼早就走了。
她也不知道他去哪。
晚章下午的时候出了趟门,去叶知美家里坐坐,因为叶知美总是在微信上让她回去看看。
话说得很漂亮,说是她虽然和应善结婚,这毕竟也是晚章的家。
末了,她加了一句:“我知道你不喜欢应善叔叔,当初我和他结婚的时候你就不同意,放心好了,他最近不在家,天天早出晚归的。”
到了应善家里,晚章还是觉得陌生无比,尽管她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
叶知美高高兴兴地迎她进来,说是做了好多她爱吃的菜。
让晚章没想到的是应悦平也在,她坐在沙发上吃苹果,僵硬和善地和她打招呼。
那模样表情简直见了鬼了。
叶知美拉着虞晚章上楼,不知怎么,她有点抵触,在心里克服后,还是跟着上去。
应善家不大,她原先的房间只是个杂物间,最小的一个。
现在叶知美指着中间那个房间给她看:“晚章啊,以后这就是你的屋子,快来看看妈妈给你布置得合不合心意?”
这不是原先应悦平的房间么?
虞晚章愣住,旋即又明白过来其中意思,真是可笑。
叶知美说:“应悦平之前经常去她妈妈那边住,我就想着要不把这间屋子留给你,你原先不也和她一起住?”
虞晚章心里微讽:“她也同意?”
叶知美假装听不懂她的意思:“这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你也是应家的一份子,给你留间屋子怎么了?”
“快进来看看,喜不喜欢。”
她抓着晚章的手就要进去,被晚章撇开,忍着恶心转头走:“再说吧。”
她最终还是冷静下来陪着一起吃了饭,加上应悦平一起,总共三个人。
世界真的奇妙,如果没有因为叶知美和应善的一段情,晚章大概是不会认识应悦平,两人也不会带有敌对的仇恨。
可能这仇恨是来自应悦平单方面,可她今天却是诡异的和善,主动平和地与她说话。
“过两天就是欢送会,你去么?”应悦平问她。
虞晚章道:“还没想好,不太清楚。”
“这种聚会人生就一次,不去多么可惜。”
听到应悦平如此讲,叶知美本想问问具体情况,但贸然插不进话。
虞晚章吃着米饭,不语。
应悦平心情似乎不错,继续说:“听说梁声雁降级到高二了么?”
应悦平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点端倪来,当初梁声雁因为抄袭,校园暴力的事被处分也算轰动全校。
可惜虞晚章从头到尾都是淡淡的,不露声色。
她甚至喝了点橙汁,好整以暇地擦了擦嘴角,问她:“哦?是么?什么时候的事?”
她那时候在别墅里天天补作业,还真是不知道。
应悦平摆摆手,又不太想说的样子,反正不重要了。
一顿饭了,叶知美送她下楼,应悦平还友好地摆摆手,欢迎她再来。
叶知美回来的时候,应悦平已经换上平时的臭脸,对叶知美没好脸色。
“你是什么东西,我允许你动我房间了?真是不要脸,现在都登堂入室把我屋子改成你女儿的。” 叶知美一进来她就骂。
叶知美对她的谩骂浑然不觉,忙着手里的事,在应悦平停顿后,她幽幽说了一句:“我是什么东西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我女儿是个东西,人物,你现在不得要舔?”
那阴冷的语气,就像是是毒蛇的信子。
“哼,你女儿是个人物也是她的事,和你没关系,你这种人我倒是要看看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说完,应悦平摔门出去。
*
虞晚章还是去了学校的欢送晚会,原因无他,她这几天没见到应珈楼,听秦叔说,学校领导每年都会邀请应家人出席,毕竟应家是学校最大的投资方。
而应珈楼刚好今年毕业,他代表出席,自然是最好不过。
耀华高中办的欢送会类似于舞会,大家吃喝畅谈,再去礼堂观看高一高二学生准备的表演。
虞晚章在学校里认识的人不多,尽管她一入会场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她抬头和贺杨的目光相撞,贺杨到也坦然,端着香槟慢慢走来,在半空中举了举香槟向她致意。
“应珈楼呢?没和你一起来?”
她和应珈楼在一起的事实不用宣布,大家也心知肚明。
黑刘海下的眼睛被灯光亮得有些瑟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还好么?”贺杨关切地问。
她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气:“谢谢关系,我很好。”
半年多来,贺杨在她面前更加从容,两人说了会儿话,逗得虞晚章十分开心,眼光含泪。
随着人流去到大礼堂的路上,她遇见到了梁声雁,画着舞台浓妆,正和一帮姐妹说说笑笑。
因为之前应珈楼不同意网开一面,梁声雁主动降了一级,现在是高二的学生。
见到晚章主动打招呼,说她今天也会参与表演,让晚章记得一定要看。
晚章笑而不语。
她随着班里的学生坐到了属于他们班级的位子上,路过第一排的时候,见到了应珈楼的铭牌。
他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虞晚章时不时看着那个位子,快到节目开场前,礼堂门口闹哄哄的一阵骚动,终于有人进来。
校领导围着中间的男人,言笑晏晏地邀请他上座。
那是个中年男人,身材颀长,保养得体,侧脸清隽,坐在应珈楼的位子上。
隔得那么远,晚章还是看出那张侧脸像极了应珈楼。
在她仔细观察的时候,那个男人顺着校长的手指方向,看了过来。
一双懒散多情的眼。
晚章脸庞发烫,连忙躲了过去。
他没来,晚章全副心思都不在这里,当初也是因为听说他会来,她才来的。
大礼堂把所有空调都开上了,晚章还是觉得闷热难挡,着急离开,又碍于所有人都看着节目,她不好乱动。
黑暗的的礼堂里,只有台上的声音震震,晚章身边十分安静。
“靠,梁声雁演的还是《莎乐美》啊?有点厉害。”
“怎么厉害?”
“你没看过王尔德的《莎乐美》?”
“没啊,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你倒是说说怎么厉害?”
“讲的是希律王杀害了哥哥,抢占了哥哥的妻子希罗底。希罗底看出希律王被她女儿莎乐美的美色诱惑,主动让女儿献舞的乱/伦故事。怎么样?这个故事。”
“靠,有点刺激。”
天边忽然闪过一道光,接着平地一声惊雷。
忽然有个金色锣鼓在晚章心中敲响,让她头晕目眩。
舞台上穿着白色麻料上衣的先知约翰,冷酷地斥责莎乐美:
“...请她从那罪恶的温床,从那乱/伦的温床上起身,这样她才能听到为主开路的人的声音,才能从她做过的不义之事中幡然悔悟...”①
“...你的母亲已经用她不义的酒浸满了大地,她所犯下的罪恶已经传到了神的耳朵里...”②
“...通/奸生下的女儿,只有一个人能拯救你...”③
随后,身着华丽古巴比伦服饰的梁声雁对着继父扭动身姿。
虞晚章手脚冰凉,止不住发颤,胸口有一团恶心的东西堵着。
上不去,也下不来。
那圣人约翰说的话如同福音,在她耳边不断回响。
虞晚章冲出幽闭得让人窒息的礼堂,跑入浓黑的夜里。
谁料想,外头风雨大作,电闪雷鸣,她却十分舒心。
与其待在滞涩的温室里,还不如苍凉的旷野来的自由自在。
她在雨夜里疾走,快跑,蹦来蹦去。
眼睛酸涩,心里头又痛又爽快。
全然不用管什么作派,钱,还有爱。
她在枝头摇摇欲坠。
湖边的别墅没有亮灯,黑漆漆的一片。
她坐在客厅地板上,大理石的冰凉寒如冷冰,传过纤细伶仃的小腿肚子上。
刘海散乱地耷拉着,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湿透,地上淌着水。
幸好屋子里没人,没人知道她的狼狈。
一扇拱形的窗户被路灯照亮,在冰凉的地板上拉长了影子,晚章坐在影子里。
她低着头,无声地落泪。
二楼房间卧室被人推开,应珈楼靠在楼梯上,迷蒙着清透的眼,看了许久。
他站在高处,居高临下。
“小夜蛾,你不开心了么?”
放你出去,你还是不开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