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因势而低头。

  契约成婚,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萧闻雪想脱身,而文与可也有自己的目的。

  珠帘后的人身姿轻盈,微微侧身就见到烛火下的影子,先是惊讶,再是涌现担忧的神色来:“文大人,可是发生不好的事情了?”

  文与可行回过神来就避开眼神,徐徐走到一侧,轻声告诉她:“无论外间发生多大的动静,你在新房里莫要出去。”

  “那你呢?”萧闻雪脱口而。

  文与可背过身子,黑夜的庭院里涌动着魑魅魍魉,歹毒与阴狠都在暗处里蛰伏,她深吸一口气,“我有人保护着,待会我将祖母送来,烦请萧姑娘照看一二。”

  声音如常,没有太多的情绪,倒有些在刑部里办案的感觉,萧闻雪来不及多想就答应下来:“我既在文府,就肯定会守好府邸,祖母也会尽力去照顾。”

  “有劳了。”文与可抬脚匆匆离开,只留下肃然的背影,站在门侧的萧闻雪似乎感觉到几分危险的气息。身在漩涡中心,就注定不会有安静的时日。

  她奢望的那些都不会成真,但谢玙的多智是有目共睹,她赌得这一步应该是对的。

  前院里的客人把酒言欢,推杯换盏,文与可安排好府内的事情后就走到老王爷身侧,举起酒盏就笑说:“王爷今日能来,下官很感激。”

  “都是喝杯酒罢了……”

  话未曾说完,沈思远陡然变了脸色,揪着文与可的肩膀就将人拉过来,抬脚踹向举刀的刺客,大喊一声:“有刺客。”

  话音未落,外间涌过来多名身穿黑衣的人,厅堂内顿时就乱了,尖叫声盖过许刀剑的声音。

  ****

  谢玙黄昏时分就入宫了,与皇帝说着旧日的趣事,赵璨陪坐一侧。

  宫人摆了晚膳,长长的食案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谢玙坐下后,皇帝不好赶人,招呼着宫人摆上碗筷。

  外间的光色彻底暗了下来,寂静的宫廷连宫人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宫人屏息凝神,谢玙坐姿端庄,赵璨捡起一块鱼肉放置在她的碗里,“先生,用膳。”

  谢玙抬眸,清淡的眼神里涌动着光色,“赵璨,你恨我吗?”

  “先生说笑了,我恨你做甚?”赵璨面色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按下诧异。

  “你恨我拿了王卿卿,可是你不知晓的是我也恨你的父亲……”

  “陛下……”

  殿外一声凄厉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沈南在殿下高呼,“陛下,文府涌入刺客,许多大臣都惨遭杀戮,臣派兵去捉拿刺客,他们说是公主殿下所为。”

  沈南满身是血地闯入殿内,鲜血的腥味连带着涌入鼻尖,皇帝豁然起身,眼中不自觉涌动着光色,“哪些人受伤了?”

  “人太多了,一时间未曾去查,等查清后再回禀陛下。现在,大臣们都闹起来,要找公主对质。”

  “放肆。”赵璨猛地一拍食案,面露狰狞,“我何时去做这些事情,他们就是故意栽赃。”

  沈南手握刀柄,朝前走了两步,神色中露出为难,“殿下,赴宴的大臣死伤过半,谁会拿性命来栽赃你?”

  “我……”赵璨语塞,余光扫到端坐不语的谢玙,纤细食指狠狠地指向她:“谢玙,是你做的,对不对?”

  “我怎么做,他们指证你,你却诬陷是我,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你吗?”谢玙徐徐站起身,往她面前走去。

  谢玙面露淡笑,目光阴森,步步逼近,赵璨受不住她威逼的样子,往后退了两步,就在这个时候,沈南执刀靠近皇帝。

  腰间的刀鞘猛地一震,刀就搁置在皇帝的颈间。

  皇帝吓得顿时发抖,“沈南、你、你做什么?”

  “以其人之道相换罢了,你为一己之私屠杀赴宴的大臣,如今我这么做也是被你逼迫的。”沈南俊秀的眉眼中带着久经战场的杀意,手中的刀稍微一动,就会割破颈子。

  “沈南,你敢弑君。”赵璨尖锐的叫声响在了庄严冰冷的宫殿里,谢玙站在对面,动了动虚浮的脚步,“赵璨,我能捧你你父亲坐上那个位置,也能拉他下来,不需一兵一卒。沈家能捧他,是因为我,沈家能杀他,是因为他逼的。未坐稳皇位就开始打压猜忌功臣。”

  皇帝未曾料到这个时候会被反杀,锋利的到口置于自己的颈子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憋着气说话:“朕逼迫?沈家若是清白的,怎么会有现在的这幕,沈家与你暗地里勾结,这是事实。”

  “十多年前,我就一人前往边境去找镇南王,说是勾结,不如说镇南王认可我母亲乐阳公主。当年若非是你的告密,我母亲在皇陵中为何会失踪。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她是怎么疯的,你也明白。太后凶手,你难不成就不是了?”

  谢玙平静的神色中露出阴鸷,黑暗中蛰伏许久的狼就要冲破陷阱冲出来。

  “不是的……”皇帝激动得浑身发颤,颈子肌肤被化出红痕又猛地一缩,“谢玙,我没有害过她。”

  “是吗?你没有,高阳说当年随着高中棺柩去陵寝的还有你,还有先帝乃至景阳,为何她出事了,而你没有呢?为何先帝留你不死。先帝临终前告诉我,他留你是因为乐阳。”谢玙徐徐走到殿门处,用尽力气将殿门合上,纤细的双臂微微颤抖。

  殿内仅留下四人,殿外的内侍与侍卫都被阻拦在外间,纷纷担忧下来,没过多久,巡防营的将士就领着旨意入宫交换禁军。

  赵璨伺机而动,而沈南压根不给她机会,手中的刀柄紧紧握着,挡住她的视线。

  谢玙的脚步声在殿内轻轻回荡着,脑海里回想着当年先帝的话:“赵初霖一直暗中支持乐阳,最后是他交出乐阳的底,朕总觉得亏欠他良多。赵冕自私,他若为帝,赵暨难免会委屈,兄弟相残。朕这个弟弟善良又谦厚,至少会善待侄子。”

  回想先帝临终前的话,不知怎地就笑出了声,她凝望着‘善良又谦厚’的舅父,“你拿着我母亲东西向他投诚,他认为你谦厚,想来真是可笑。他蠢,我也是痴傻,险些信了你的话。你为保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前世里她杀尽赵家的人,念着他是母亲一手栽培出来的弟弟,准他出家。

  这就是愚蠢。

  皇帝还想辩驳,两颊肌肉颤动,沈南将刀逼近,他低眸觑着冰冷的刀刃咽下一口唾沫,“谢玙,你母亲是女子,本就不该去争夺那些不该争夺的东西,就算她得了皇位又这么样,女子为帝多般艰难。败局已定,她同颜怀桢在一起怀孕,颜家人都不支持她。我是在帮她……”

  “帮她?”谢玙冷笑,回眸冷视他:“骗她是帮她?在她食物中下药是帮她?冷眼旁观她在冷宫里多年是帮她,赵初霖,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在帮她?不如今日我也在帮你,怎么样?”

  “谢玙……”皇帝浑身发颤,想起谢玙的狠毒来忍不住就往后跑去,沈南不敢当真杀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跑离自己的范围内。

  未免他逃脱,沈南快走两步,一刀砍向他的脚腕。

  皇帝一声尖叫后,谢玙接过他手中的刀,目露冷芒,赵璨意识到哪里不对的地方,扑过去就要阻拦,沈南挡住她的身影。

  谢玙将刀刺进赵初霖的胸口,眼睁睁地看着他挣扎几下,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谢玙……”赵璨痛呼,跪倒在沈南的脚下。

  外间的内侍宫人闻声都各自发颤,意识到什么事情后转头就向外面跑去,不出百步就被巡防营的将士砍下脑袋,头颅就像西瓜滚落在台阶上。

  文府也是一片杀戮的景象,沈思远站在厅里活动着筋骨,活着的刺客被拿下,捆在院子里,其他的大臣坐在角落里喘着粗气。

  门外忽而听到一阵马鸣,须臾后就见到迅疾的身影冲了进来,“宫里进了刺客,陛下被刺伤,驾崩了……”

  “什么……”

  “驾崩了……”

  “什么刺客,竟然这么猖狂,歹毒至此。”

  沈思远拨开众人,冲出了文府,夺过缰绳就翻身上马,往宫里的方向赶去。

  其他的人也整理好衣襟往宫里赶去,文与可回新房要换衣裳,萧闻雪安静地坐在榻上,雪肤柔腻,她顿了顿脚步,“你先休息,我先去宫里,府里就托你照顾了。”

  萧闻雪略有几分紧张,忙点头答应下来:“好,我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一句话说到文与可的心口上,取衣裳的双手顿住,心口涌上一顿暖意,她冲着萧闻雪一笑:“好。”

  相濡以沫,不过如此。

  ****

  天明之际,文府刺客被抓如刑部审问,含光殿内摆着皇帝的棺柩,群臣哀悼。

  入殿的臣僚都发现今日外间的禁军都换人了,进出都会被盘查,他们敢怒不敢言,跪在殿内不敢说话。

  老王爷站在殿内叹气,戳着皇帝的棺木叹气,“好歹给你留了帝位,到了下面你还是个皇帝。”

  待了半日的人渐渐发现看不见公主赵璨,就连皇帝跟前受重视的内侍也看不见,联想昨夜文府的事情就感觉不对劲了。

  巡防营控制整个宫廷,禁军被替换下来,到了黄昏的时候渐渐有人指责沈南举止不当。

  沈南不予置喙,赵氏宗室里故意漠视赵璨来推拒新君,言语不和就闹作一团,就差兵戎相见。

  谢玙在这个时候却在萧府拉着萧明望说十二月里的亲事,萧明望赶着去给皇帝守灵,被她这么一搅和就无法动身,气得就差给谢玙甩了脸色。皇帝突然这么死了,群臣无首,眼看着就要闹了。

  “谢先生,亲事不急,你也是赵氏的人,难不成你就不想做些什么事情?”

  “不想,我只想娶你女儿,江山不爱。”谢玙笑吟吟,见他实在等不及就改口道:“不如今日你让萧姑娘同我回府,等下月初十再送她回来,如何?”

  “你……”萧明望就这么顿住,想起宗室里乱糟糟局势后忽而想到什么事情来,挥挥手就道:“也成。”

  谢玙起身道谢,笑意满满地就将萧坤宁接回萧府。

  出了萧府后萧坤宁还是不明白发生的事情,坐在谢玙怀里就犯着嘀咕:“他怎么就松口了?”

  谢玙朝着她勾了勾手指。

  萧坤宁好奇的凑了上去,凑着她的面门。谢玙轻轻含住晶莹白玉的小耳朵,悄悄告诉她:“因为你爹以为我会成为新帝。”

  “新帝?”萧坤宁一阵迷惑,耳朵被牙齿咬得有些疼,她微微往一侧躲避,谢玙不肯放过她,凑着她的唇角亲了亲,“因势而低头。”

第75章 因势而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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