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334

　　“我只有你。”

　　指尖感受到些许的湿润, 陆戈垂下睫毛，在池朝的脸上抹了一道。

　　“你这是爱我吗?”

　　池朝把眼睛按在陆戈的掌心，没有说话。

　　“你是想让我爱你。”

　　池朝顿了顿, 抓着陆戈的手抬起头来：“我不是…”

　　“你有什么难过的呢?这种局面难道不是你导致的吗?又凭什么站在受害者的立场向我哭诉?”

　　“你就算有一百个理由沉默，可你也有一百个理由出声，两者之间你选择了前者，你是主动放弃, 我是被迫接受, 在你作出决定的那一瞬间就做好了面对后续事件的准备，可我呢?你有一点点想过我吗?”

　　“哥，对不起。”

　　池朝去抓陆戈的手, 却被对方收回不让触碰。

　　“你可以在入伍后向我坦白你的所有决定，事情已经发生不可逆转, 即便责备顶多也就一阵子的事情。你却放置不管让矛盾激化，就为了、就为了我能记着你?”

　　漫无尽头的想念有多令人绝望，就像从山脚打了水，一路挑去山顶，再一股脑灌进枯井。

　　一桶又一桶, 努力永远得不到回应。

　　池朝不会知道, 因为陆戈舍不得让他受这种委屈，可是他却能狠的下心, 这样一沉默就是两年。

　　“你分明可以用更温和、更正确的方式让我记着你，但你偏偏就选了这么极端的方法。池朝, 你一个成年人, 就没有一点判断力吗?”

　　“我想过, 仔细想过,”池朝定定道,“可追你的人那么多，你只记得一个许桃。”

　　陆戈愣愣，在那一瞬间有片刻的失语。

　　“你就能记得她…”池朝目光在左右周围飘忽不定，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那么多人，你就记得她一个…”

　　“我是记得她，”陆戈打断池朝的话，“我还拒绝了她。”

　　池朝身体猛地一僵，再看向陆戈时嘴唇都在发抖：“哥…”

　　“我可以记得你，池朝，我可以一辈子都记得你，”陆戈抬手摸了摸池朝的脸，强迫自己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我拒绝你。”

　　“你是我的家人，是我弟弟，我也会一直记得你。”

　　“哥，”池朝慌乱地握住他的手腕，“哥我错了。”

　　陆戈没有躲避，只是看着：“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池朝紧紧攥着陆戈的手，整个人都在发颤，“哥，我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你别拒绝我。”

　　他微微仰视着对方，却等不到一个回应，池朝彻底慌了，不管不顾地圈住陆戈的腰牢牢抱住：“哥，对不起，我错了。”

　　这应该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一个拥抱，池朝跪在地毯上，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我不应该这样，我应该回复你的，对不起哥，我只是太害怕了，你能不能别这样对我…”

　　他一遍遍哽咽着重复，不停地道歉。

　　陆戈心疼得像被捅了一刀，身体扛不住痛楚，微微躬身抱住池朝。

　　他一直以为自己把池朝养的很好，这么帅气，还这么优秀。

　　可是眼下他又发现，他都没有教会自己的小狗如何去爱。

　　池朝是爱他的，以小狗自己的方式。

　　用撕咬证明在意，用凶狠宣布占有，这份爱只会让别人痛苦，血淋淋的都是伤口。

　　“我告诉过你，不要产生误会，不要单方面做决定，不要觉得离开你我会更好，不要后退。你是不是全都当成耳旁风?”

　　“对不起，我现在都记着，”池朝顺着陆戈的话，哽着声音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陆戈闭上眼睛：“你什么时候能把我的话听进去。”

　　“你别不要我，”池朝双臂用力，勒得陆戈都快喘不过气，“哥，我只有你。”

　　——

　　陆戈就这么让池朝抱了有半个多小时，等到对方情绪稍微平静下来，再反过手摘掉扣在自己后腰的手指，最后拿开手臂。

　　“哥…”池朝红着眼睛，死死攥住陆戈的衣摆，“我错了。”

　　道歉都道了八百遍了，陆戈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

　　他伸手抽了几张纸，往池朝脸上一糊，擦掉那扇黏湿成一片的睫毛。

　　“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池朝用手使劲抹了几下脸，压住自己的情绪，让说话声音变得正常一些：“哥，对不起。”

　　“你不累吗?”陆戈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我都听累了。”

　　“我应该拿到手机就给你回信息，不应该冷着你让你担心，不应该用那种方式让你难受，不应该不给奶奶打电话，我知道错了，以后不这样了。哥，对不起，你不要拒绝我。”

　　池朝嗡着声音一字一句说完，陆戈停了半天都没动静。

　　“你是单纯地把你做过的事都否定了一遍，还是知道了自己到底错在哪?”

　　池朝抬着眸：“我应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陆戈说，“你不懂。”

　　“你告诉我，”池朝去拉陆戈的手，就像当初无知的自己，“哥，你教我。”

　　陆戈想到刚把池朝带回家的时候，小崽子连二十六个字母都不会念，对方沮丧的在桌前缩着肩膀，陆戈安慰说我都教你。

　　池朝前十几年的成长都太过野蛮，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正确的去爱别人。

　　可能在陆戈身边时他潜意识里去模仿，半听半就地去表达，归根结底还是占有。

　　不对，陆戈皱了皱眉。

　　池朝怎么想过占有呢?

　　那个说「可以放弃我」的小狗，从来都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位置，他最初没想过这样，但是后来又改观了——

　　是因为陆戈。

　　是陆戈告诉他爱情里的占有欲和支配感，告诉他他和每个人都一样可以去追求这些东西。

　　于是池朝原本蜷缩着不敢张扬的感情，随着陆戈的放纵逐渐开始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是他告诉池朝可以，到头来又告诉池朝不行。

　　他只想着让池朝不受委屈开开心心，却没想过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人心终究不是树枝，不趁心意就可以直接剪掉。

　　“我们队有女朋友的，在那两年都分的差不多了，很多时候都是迟了一两个月才收到分手的消息。”

　　“我很害怕你也会给我发一条，干脆就不理你，你就算要给我发，想想我也看不到，可能就不给我发了。”

　　“哥，我知道这很可笑，但是我那时候真的很怕，我怕我出来之后什么都没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你不要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哥，我爱你。我永远都是你的小狗，你别不要我。”

　　池朝把脸贴在陆戈的膝盖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陆戈手指绕过对方的耳廓，带着不自知的轻微颤抖。

　　他突然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你长大了，其实还是个小孩。”

　　幼稚、莽撞、不论后果。

　　“我会努力长大，”池朝偏了偏头，把脸贴在陆戈的手心，“哥，你等等我。”

　　可是陆戈等太久了。

　　他的手指触及对方的眉眼，抹掉那点湿润。

　　池朝握住他的手腕，垂眸亲了亲指尖。

　　“如果我再惹你生气，你就不要我了，行吗?”

　　“哥，就这一次，我知道错了。”

　　——

　　陆戈到最后也不清楚池朝到底是不是在哄他，但是这种藏在心底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因为他太心疼池朝了，小狗崽子一抹眼泪，他就舍不得再说重话。

　　不过这场谈话之后，两人倒也没有立刻恢复成以前那样。

　　陆戈依旧上他的班，只是下班后不再避着池朝，两人偶尔去逛逛超市，再回家看看电影。

　　池朝也很珍惜这次机会，平时和陆戈保持好距离，不越界不勉强。

　　平时在家里做做饭洗衣服，就是看到阳阳的爬猫架的时候还是会心酸。

　　九月，池朝回学校上课。

　　临走前一天晚上，陆戈跟他看了场有关于爱情的小清新电影。

　　他们挨着肩膀，身上盖着同一块毛毯。

　　陆戈看到最后都快睡着了，脑袋一歪就靠在池朝的肩上。

　　“回学校好好学习，专业课不能落下。”

　　池朝轻轻应了一声，偏头在陆戈的发上落下一吻。

　　——

　　池朝走后，生活好像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屋，陆戈又开始想念。

　　池朝每天都在给他发信息，早安晚安，还有零零碎碎的日常。

　　陆戈看到了基本不回，有时候攒了一天，晚上躺床上的时候再回复个一两条过去。

　　入了冬的某个清晨，陆戈晨跑回来，打开手机看到有好几条信息。

　　池朝说他们寝室那两个斗争胜利，现在被家里接受了。

　　挺好的，陆戈看到信息都笑了一下。

　　接着，池朝说想他了。

　　其实池朝离开后就不怎么跟他腻歪，可能是觉得陆戈也不会有所回应，所以平时说话就收敛一下。

　　今天是头一回，估计是收到了他室友的影响。

　　说实话陆戈也有点受影响，所以对池朝说那就回来吧。

　　于是赶着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池朝从小区外的十字路口一路小跑到陆戈面前。

　　“哥，”他的声音很近，还带着奔跑后的轻喘，睫毛上搭着零星的一点雪花，衬得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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